夜色如墨,營地裡篝火跳躍,映照著聶鎮遠堅毅而略帶疲憊的臉龐。他大步流星地穿過營地,目光銳利地搜尋著,最終定格在正與幾名士兵檢查槍械的韓璐身上。
“韓璐!”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份量,穿透了夜晚的嘈雜。
韓璐聞聲抬頭,火光在她清亮的眸子裡閃爍。她拍了拍身邊士兵的肩膀,交代了幾句,便快步走向聶鎮遠。“聶教官?”她的語氣帶著一絲疑問,通常這個時間,他都在推演沙盤。
聶鎮遠沒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題,他伸出粗糙的手,一把拉住韓璐的手腕,將她帶到一旁相對僻靜的空彈藥箱旁。他的動作有些急,甚至顯得有些粗魯,但韓璐能感覺到他指尖傳來的微顫,那不是緊張,而是一種壓抑已久的、亟待噴發的能量。
“江口,”他用了她幾乎快要遺忘的、在炮科所用的代號,眼神灼灼,像兩塊燃著的炭,“我這次找你不是來跟你談那些……風花雪月,或是過去那點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他語速極快,仿佛慢一點,那些想法就會炸開,“沒時間了!我要把我肚子裡這點炮科所學的玩意兒,和你腦子裡的東西,擰成一股繩,全都砸到小鬼子頭上去!”
他鬆開手,雙手在空中比劃著,仿佛眼前就有一門火炮:“我們必須,必須立刻著手,就以我們繳獲的那些日式九二步炮、四一式山炮為基礎,拆解它,研究它!它的膛線、它的閉鎖機構、它的彈藥配比!我們要找出它的命門,更要讓我們的子彈、我們的炮彈,能更狠、更準地喂進他們的嘴裡!”他說得激動,額角青筋微微凸起,呼吸都帶著火藥味。
韓璐靜靜地聽著,她看到聶鎮遠眼底布滿血絲,那是一種混合了極度疲憊和極度興奮的狀態。她熟悉這種狀態,每一次有大動作之前,他都是這樣,像一張拉滿的弓。她沒有任何猶豫,重重地點頭,聲音清晰而穩定:“我明白。您需要我做什麼?數據測算?彈道分析?還是火藥改良?我隨時可以開始。”她的神態專注而認真,將所有個人情緒都收斂了起來,此刻,他們隻是戰友,是共同麵對戰爭的工程師。
聶鎮遠對上她毫無遲疑的目光,緊繃的下頜線似乎緩和了一絲,那是一種找到可靠同伴的確認。他剛要再說什麼,身後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
李將軍披著軍大衣,臉色凝重地走了過來,他身後跟著像影子一樣沉默可靠的李三。將軍的目光掃過聶鎮遠和韓璐,開門見山,聲音低沉卻如巨石投入死水:“剛接到絕密情報,證實了。”他頓了頓,空氣瞬間凝固,“內村那個老鬼子,糾集了重兵,要在徐州外圍,跟我們決一死戰了。這一仗,規模會超乎想象,炮彈打完,子彈打光,最後……必定是大規模的白刃廝殺,屍山血海。”
李將軍的拳頭猛地攥緊,骨節發白:“我們,必須做好最充分的準備!每一個環節,都不能出錯!”
聶鎮遠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銳利,仿佛已經看到了那片血腥的戰場:“將軍放心,炮火準備,交給我們。絕不會讓弟兄們頂著劣勢去拚刺刀!”
“好!”李將軍重重拍了下聶鎮遠的肩膀,目光又轉向韓璐和李三,“你們,立刻去準備!時間不等人!”
命令既下,沒有絲毫遲滯。李三,這個平日裡有些跳脫的漢子,此刻臉上再無半分嬉笑,他眼神一厲,如同嗅到血味的獵豹,猛地轉身,低吼一聲:“大師兄!二師姐!抄家夥,活兒來了!”
不遠處,正在磨刀的大師兄聞聲抬頭,那雙總是溫和的眼睛瞬間迸發出精光。他默不作聲,將磨得雪亮的大刀“鏘”地一聲插入背後刀鞘,動作乾脆利落。旁邊正在清點彈藥箱的二師姐,則迅速合上箱蓋,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扶了扶眼鏡,眼神冷靜得可怕,她快步跟上,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幾人迅速集結,檢查隨身武器、裝備,一種無聲的肅殺之氣彌漫開來。
另一邊,原屬莫師長王牌、如今劃歸韓璐和李三協同指揮的20軍先頭部隊也已經動了起來。安營長是個粗壯的中年漢子,他正叉著腰,聲音洪亮地對著麾下弟兄們吼著:“都給老子精神點!檢查槍刺,磨快你們的大刀!彆到時候給老子拉稀!”他的吼聲像炸雷一樣在營地回蕩。
牛排長則更細致一些,他穿梭在隊列中,不時停下,伸手用力拉拉某個士兵的裝備帶,檢查手榴彈的捆紮是否牢固,或者俯身查看士兵的綁腿是否紮實。他話不多,但每一個動作都在強調著:這不是演習。
這支裝備著德製盔、中正式步槍,甚至還有幾挺捷克式輕機槍的精銳部隊,此刻如同一台精密的戰爭機器,開始高速運轉。金屬的摩擦聲、低沉的命令聲、急促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韓璐和李三站在隊伍前方麵色凝重地快速交換意見,大師兄則在調試著一門剛剛加強過來的迫擊炮。
整個營地,火光搖曳,人影匆忙,空氣裡充滿了鐵鏽、火藥和一種叫做“決死”的氣息,沉重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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