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空氣仿佛凝固了。二師姐的劍尖穩穩地停在薛將軍喉前一寸,冰冷的殺氣讓他汗毛倒豎。警衛們僵在原地,進退維穀。大師兄氣定神閒地站在一旁,李三則拍了拍衣角的灰塵,眼神中的銳利稍斂,但仍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就在這死寂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見血的節骨眼上——
“叮鈴鈴——叮鈴鈴——”
一陣急促、老式但卻異常清晰刺耳的電話鈴聲,猛地從角落那張被砸塌了一半的桌子底下響了起來!那是一部僥幸未被完全摧毀的座機電話。
這突如其來的鈴聲,像一根針,猛地刺破了極度緊繃的氣氛。所有人都被這聲音驚得一個激靈,目光不由自主地循聲望去。
薛將軍也是一愣,喉嚨下意識地動了一下,二師姐的劍尖立刻逼近了半分,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薛將軍頓時不敢再動,但眼神卻焦急地瞟向電話的方向,臉上混雜著血汙、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這電話,或許是轉機?
“去……去接電話!”薛將軍從牙縫裡擠出聲音,對著離電話最近的一個呆若木雞的副官吼道,但因為喉嚨被劍指著,聲音顯得沙啞而怪異。
那副官如夢初醒,連滾爬爬地衝到桌旁,小心翼翼地從廢墟裡扒出電話聽筒,顫抖著遞向薛將軍,但又不敢靠近被劍指著的他,樣子十分滑稽。
大師兄微微頷首,對二師姐使了個眼色。二師姐手腕極穩,劍尖依舊鎖定薛將軍,但略微偏了偏頭,示意副官可以把聽筒湊近。
副官連忙將聽筒湊到薛將軍耳邊。薛將軍強忍著雙臂的酸麻和喉間的寒意,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但依舊帶著難以完全掩飾的怒氣和不耐煩:“喂?!哪位?!”他以為是上級或者救兵。
然而,聽筒裡傳來的卻是一個他頗為熟悉的、帶著幾分爽朗和熱情的大嗓門,由於距離近,那聲音甚至隱隱傳到了離得稍近的大師兄和二師姐耳中:
“哈哈哈!老薛啊!是我,老李!怎麼樣,我到駐地了,剛安頓好就趕緊給你打電話!我給你推薦的那四位燕子門的武林高手,你跟他們見麵了嗎?”
“……”薛將軍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憤怒、驚愕、疑惑、還有一絲荒謬感,像打翻的調色盤,在他血跡斑斑的臉上交織。他眼睛猛地瞪大,看了看眼前持劍而立、麵若冰霜的二師姐,又瞟了一眼氣度沉穩的大師兄,再想想剛才那個身手矯健得不像話的李三……“燕子門”……“武林高手”……這幾個詞在他腦子裡嗡嗡作響。
電話那頭,李將軍完全沒察覺到這邊的詭異氣氛,依舊興致勃勃,語氣裡帶著老朋友間的炫耀和篤定:“我跟你講,老薛,這四位可是燕子門這一代最頂尖的人物!大師兄內功深厚,一手推碑手罕逢敵手;二師姐劍法超絕,身形如燕;李三兄弟更是得了真傳,腿法驚人,江湖人稱‘燕子李三’!還有韓璐姑娘,武藝絕倫,機靈得很!咱們是老朋友了,我李某人辦事絕對靠譜!有他們的加入……呃,保證萬無一失!你見了麵就知道了,個個都是真材實料的武林高手,可不是街上耍把式的!”
薛將軍聽著電話裡老友熱情洋溢、充滿信任的介紹,再感受著脖頸前那柄實實在在、散發著寒氣的寶劍,以及雙臂那尚未消退的酸麻感,他的臉色從最初的憤怒漲紅,變成了難以置信的蒼白,最後又泛起一陣極度的尷尬和羞臊的潮紅。他張了張嘴,喉嚨裡發出幾聲“嗬嗬”的怪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這輩子都沒遇到過如此窘迫、如此戲劇性的場麵!
大師兄顯然也聽到了隻言片語,臉上的凝重化為了愕然,隨即露出一絲哭笑不得的神情,他緩緩收起了架勢。
李三離得稍遠,沒聽清具體內容,但看到薛將軍和大師兄神色的劇烈變化,也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二師姐雖然依舊麵無表情,但持劍的手腕微不可查地鬆動了一絲,清冷的目光中閃過一絲了然和詢問,看向大師兄。
薛將軍終於從巨大的震驚和尷尬中緩過神來,他用一種極其複雜、帶著七分懊惱三分後怕的語氣,對著話筒,聲音乾澀地擠出幾個字:“見……見到了……確實……確實是……高手……”
電話那頭的李將軍更加高興了:“哈哈,那就好!我就說嘛!怎麼樣,我沒騙你吧?好好招待人家!等我這邊忙完,過去找你,咱們可得好好謝謝這幾位高手!”
薛將軍聽著這話,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和用劍指著自己的“高手”,臉上的肌肉抽搐著,半晌,才用一種近乎虛脫的聲音回道:“……好……好……你先忙……回頭……回頭再說……”
他幾乎是用儘全身力氣,示意副官掛斷了電話。
“哐當”一聲,聽筒落回話機。
薛將軍仿佛被抽乾了力氣,整個人都垮了下來,他目光躲閃,不敢再看大師兄和二師姐,尤其是依舊用劍指著他的二師姐。他臉上火辣辣的,比剛才被李三揍了還要難受。半晌,他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帶著無比尷尬和妥協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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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原來是李將軍請來的諸位……高手……真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場……誤會……”
當薛將軍那句乾澀而尷尬的“誤會”說出口時,現場緊繃的氣氛雖稍有緩和,但燕子門幾人心中卻湧起了彆樣的波瀾。
薛將軍話一說完,便試圖擠出一個表示友好的笑容,但他滿臉血汙,雙臂仍因酸麻而微微顫抖,這個笑容顯得格外僵硬和難看。他眼神躲閃,不敢與燕子門幾人對視,隻是揮了揮尚能活動的手腕,對周圍的警衛嗬斥道:“還愣著乾什麼?!都是自己人!快……快把受傷的弟兄們扶下去醫治!快!”警衛們如蒙大赦,連忙七手八腳地抬起地上呻吟的同伴,慌亂地退了下去,留下滿地狼藉。
這時,李三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扭過頭,壓低聲音,對著身邊的大師兄咬牙切齒地嘀咕,聲音裡充滿了壓抑的怒火:“我呸!師兄你聽聽!這姓薛的他媽現在知道裝蒜了!‘大水衝了龍王廟’?放他娘的狗臭屁!”
他額角青筋跳動,拳頭攥得咯咯作響,繼續憤憤不平地道:“他明知道咱們是李將軍推薦來的!從咱們進門開始,他那副鼻孔朝天的傲慢德行你又不是沒看見!擺明了是想給咱們來個下馬威!現在好了,被咱們揍趴下了,李將軍電話一來,他立馬就慫了,變成‘誤會’了?我操他姥姥的,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誤會!他根本就是故意刁難!”
大師兄眉頭緊鎖,臉上是那種沉穩中帶著一絲無奈的神情。他伸出寬厚的手掌,用力按在李三緊繃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聲音低沉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勸阻:“三兒!夠了!少說兩句,少說兩句啊!”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嚴厲地示意李三注意場合和分寸,“小不忍則亂大謀,心裡有數就行。”
“憑什麼?!老子就是不服!”李三肩膀一甩,險些掙開大師兄的手,他梗著脖子,眼睛瞪得像銅鈴,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些許,“咱們大老遠跑來,是為了打鬼子,不是來受這龜孫鳥氣的!他裡外裝好人?行!等見了李將軍,老子非得把今天這事兒原原本本告他一狀!讓李將軍評評理!我倒要看看,這姓薛的到時候還怎麼裝!”
眼看李三情緒激動,一直沉默的二師姐手腕一翻,“錚”的一聲清響,寶劍已然歸鞘。她上前一步,清冷的目光掃過李三因憤怒而漲紅的臉,聲音不高,卻像一盆冷水,瞬間澆熄了幾分李三的火氣。
“三兒,你真是的,少說兩句吧!”二師姐朱唇輕啟,語氣平靜卻帶著分量。韓璐也在勸李三:“三哥,算了吧,師哥和師姐說得對。告狀?然後呢?讓李將軍替我們出頭,嚴厲申斥甚至處罰薛將軍?”她微微搖頭,眼神銳利地看向李三,“你忘了我們此行的根本目的了嗎?我們是來合作抗日的,不是來爭強鬥狠、計較個人恩怨的。”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一旁神色變幻、尷尬無比的薛將軍,繼續對李三低聲道:“若因我們一時之氣,導致李、薛二位將軍之間生出嫌隙,甚至影響了聯合抗日的計劃,這個責任,我們誰擔待得起?鬼子會在旁邊看我們的笑話!小不忍,則亂大謀。這筆賬,你算清楚。”
韓璐的話字字句句敲在點子上,李三張了張嘴,還想反駁,但看到大師兄讚同的眼神和二師姐那不容置疑的神情,滿腔的怒火最終化作了一聲極度不甘和憋屈的粗重喘息,他狠狠一腳踢開腳邊的一塊碎木片,彆過頭去,不再說話,但胸口仍在劇烈起伏。
大師兄見狀,心中稍安,這才轉向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薛將軍,抱了抱拳,語氣恢複了平和,但依舊帶著一絲疏離:“薛將軍,既然是一場誤會,那便就此揭過。我等奉師門之命,受李將軍所托,前來助將軍一臂之力,共禦外侮。還望日後,我們能精誠合作,以抗日大局為重。”
薛將軍聽著燕子門內部的低語和爭執,尤其是李三那些毫不避諱的怒罵和二師姐冷靜的分析,臉上更是青白交加,羞愧、懊惱、還有一絲後怕交織在一起。他連忙拱手還禮,姿態放低了許多,連聲道:“當然,當然!諸位高手深明大義,薛某……薛某慚愧!方才多有得罪,實在是……實在是汗顏!今後抗日報國,還需倚仗諸位鼎力相助!快,快請到內廳奉茶,薛某略備薄酒,為諸位接風,也是……也是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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