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駕緩緩駛入許昌城門,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空,突然間又變得陰沉起來。
城樓上的積雪被凜冽的朔風卷起,如柳絮般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灑在玄甲軍那整齊的軍陣之上,仿佛下了一場新雪。
曹操眯起眼睛,凝視著城門上方那兩個已經褪色的“許昌”二字。那金漆早已斑駁剝落,露出了裡麵黝黑的木胎,仿佛在訴說著這座城市的滄桑和歲月的痕跡。
“魏王,天子已遣使來迎。”
荀彧輕聲走到曹操身邊,低聲說道。
曹操嘴角微微上揚,但並沒有答話,隻是輕輕地抬起馬鞭,示意車駕放慢速度,緩緩前行。
街道兩旁,百姓們都匍匐在地,不敢抬頭,一片死寂。
偶爾有小孩子因為害怕而啼哭起來,立刻就被他們的父母捂住了口鼻,隻剩下幾聲沉悶的嗚咽聲。
曹操的目光緩緩掃過街道,忽然,他的視線停留在一個蜷縮在牆角的老嫗身上。
老嫗懷中緊緊抱著一具幼童的屍首,那孩子的手指已經被凍得青紫,而老嫗卻仍然死死地攥著那破舊的繈褓,仿佛生怕有人會奪走她的孩子。
“許昌今年冬天,凍死餓死了多少人?”
曹操突然開口問道,聲音在這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突兀。
他身旁的主簿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大約有三百多人……”
曹操冷笑一聲。
“還不及北疆的一成。”
正在行進間,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騷亂。
眾人定睛一看,隻見一名身著布衣的文士正站在街道中央,手中拿著一卷竹簡,高聲誦讀道。
“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
虎衛軍見狀,立刻拔刀出鞘,準備上前將其拿下。
然而,就在此時,曹操卻抬手示意他們停下。
他掀開簾子,仔細端詳起那名文士來。隻見那文士頭發散亂,光著雙腳,一副落魄模樣,但他的雙眼卻明亮如寒星,透露出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
“狂生何人?”
典韋見狀,怒聲嗬斥道。
那文士卻哈哈大笑起來,聲音清脆而響亮。
“洛陽舊魂,潁川散人!”
說罷,他將手中的竹簡隨手一拋,然後竟然自顧自地轉身離去,毫不理會眾人的反應。
那卷竹簡落地後,眾人這才發現,上麵赫然寫著半卷《蒿裡行》——而這正是曹操昔日的詩作。
曹操凝視著那文士漸行漸遠的背影,忽然感覺到自己袖中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
當年他創作這首詩時,還隻是一個意氣風發的討董校尉,滿心抱負,渴望拯救天下蒼生。
然而如今,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他已經成為了權傾朝野的魏王,可內心深處卻似乎失去了一些曾經的東西……
“魏王,是否要將此人拿下?”
馬超手握劍柄,上前請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