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站在不遠處，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他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他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中了一般，險些站立不穩。若不是身旁的關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恐怕他早已摔倒在地。
“三弟！叔至！”
劉備終於回過神來，他的聲音顫抖著，帶著無法抑製的悲痛和絕望。他用力掙脫開關羽的攙扶，踉踉蹌蹌地朝著張飛撲了過去。
當他終於來到張飛麵前時，他伸出那顫抖的雙手，想要去觸碰一下張飛臉上的傷痕，卻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停在了半空。
他的手就那樣懸在半空中，微微顫抖著，似乎是害怕會弄疼張飛。
最終，劉備還是緩緩地放下了手，他緊緊地抓住了張飛那冰冷、粗糙且布滿老繭的大手，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到一些張飛的溫度。
“大哥……”
張飛那乾裂的嘴唇微微顫抖著，艱難地張開，發出了一聲嘶啞而微弱的呼喚。
這聲音仿佛是從他那乾涸的喉嚨裡硬生生擠出來的一般，帶著無儘的痛苦和哀傷。
他那空洞無神的眼睛，在與劉備對視的瞬間，似乎突然有了一絲微弱的光亮。然而，這絲光亮轉瞬即逝，很快就被更深沉的絕望和痛苦所淹沒。
張飛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猛地掙脫了劉備緊握著他的手。
他那龐大的身軀，就像一座被推倒的金山、一根折斷的玉柱一般，“噗通”一聲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
這一跪，力量之大，以至於地麵都似乎震動了一下。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為他的痛苦而顫抖。
“大哥！我對不住你啊！！”
伴隨著這聲嘶吼，張飛那壓抑了千裡的情感終於如火山一般噴湧而出。
這是一聲混合著血淚的怒吼，其中蘊含的痛苦、悔恨和自責，如同受傷孤狼的絕嘯，淒厲得讓人毛骨悚然，心膽俱裂。
“我沒用啊！我竟然連士元都保護不了！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被那群可惡的奸賊扣押在許都，卻無能為力！我隻能像個廢物一樣，看著他們在我麵前耀武揚威、得意洋洋！我真是個廢物！我真的該死啊！！”
張飛的嘶吼聲震耳欲聾，他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和自責，仿佛要將內心的所有悲憤都宣泄出來。
他的雙眼布滿血絲，眼眶通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但他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
他那碩大的拳頭如同雨點般，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胸膛上，每一拳都發出沉悶的“砰砰”聲，仿佛這聲音能減輕他心中的痛苦和悔恨。
隨著他的捶打，舊傷再次崩裂，鮮血迅速染紅了他胸前那單薄的囚衣。鮮血順著他的身體流淌下來，滴落在地上，形成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
“翼德！！”
劉備見狀，心如刀絞，他再也無法忍受這一幕，猛地撲上前去，用自己的身體緊緊地抱住張飛，生怕他再繼續傷害自己。
“不怪你！不怪你啊！翼德，你能平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劉備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的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斷地湧出眼眶，滴落在張飛那沾滿塵土和血汙的亂發上。
兄弟二人抱頭痛哭，悲聲震天。陳到也再也忍不住，跪伏在地，肩頭劇烈聳動，無聲地慟哭。
關羽緊握著青龍偃月刀的刀柄，指節捏得發白，丹鳳眼中寒光暴射，鋼髯無風自動，一股凜冽的殺氣衝天而起，周圍的空氣似乎都瞬間冰冷了幾分。
孫乾最後緩緩地走下馬車，每一步都顯得異常沉重，仿佛他的腳下有千斤重擔。
他的麵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原本圓潤的麵龐此刻也變得瘦削不堪，形容枯槁，仿佛所有的精氣神都在那場與郭嘉的生死較量中被徹底榨乾、碾碎。
他步履蹣跚地走到劉備麵前，停住腳步，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口氣似乎用儘了他全身的力氣，以至於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他艱難地屈膝跪倒在地，雙手緊緊握著那卷文書，這卷文書上沾滿了他的冷汗，也承載著兩郡之地的命運。
孫乾將那卷文書高高舉過頭頂，聲音嘶啞得如同破敗的風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的喉嚨裡硬擠出來的，帶著無儘的痛苦和自責。
“主公……”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平複內心的波瀾，然後繼續說道。
“乾……有負重托……兩郡文書在此……然……隻換得翼德、叔至二位將軍歸來……龐軍師……被郭嘉以‘鳳雛之智，斷不可縱虎歸山’為由，強行扣押於許都……乾……無能！乾……萬死難贖其罪！”
說到最後，他再也支撐不住，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泥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卻再也流不出一滴淚，隻有無邊無際的絕望和灰敗籠罩著他。
劉備緩緩抬起頭，臉上淚痕未乾，眼神卻已從極致的悲痛中沉澱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
他伸出手，沒有去接那份文書，而是緊緊握住了孫乾冰冷顫抖的手腕，將他用力扶起。
“公佑……”
劉備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那力量仿佛來自地獄熔爐的淬煉。
“你已儘力。此非你之過，乃郭嘉之毒，曹賊之奸！”
他目光掃過那份文書，眼中沒有絲毫對失去土地的痛惜，隻有一片深邃如淵的寒冰。
“兩郡之地，換我兄弟歸來，值！至於士元……”
劉備的聲音頓住，他猛地轉頭，目光如電，射向許都的方向，仿佛要穿透千山萬水，直抵那座冰冷的城池深處。
“我劉備在此立誓！”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在死寂的新野城頭，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和無邊的恨意。
“縱使窮儘江河之水，傾儘四海之力，踏破許都城垣，也定要將士元，安然迎回！此仇此恨，刻骨銘心！曹賊，郭嘉！爾等且看蒼天，饒過誰？！”
誓言錚錚，在寒風中回蕩，如同金鐵交鳴，帶著血與火的烙印，宣告著一場不死不休的複仇，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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