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代郡,融雪初儘,山野間彌漫著勃勃生機。李明衍一行人抵達數日後,大家便各司其職,熟練地開展工作。贏嘉與年輕副將司馬尚陪同阿漓和鄧起巡視水利;而韓談與彭越則被安排跟隨李牧將軍,繪製當地輿圖之道。
這日清晨,贏嘉著一身素青半袖短打,腰間係一條皮質束帶,顯得英武而不失儒雅。他與李明衍並肩而行,審視著代地的水利設施,目光中既有欣慰也有憂慮。
"明衍兄,想不到我二人還能再度共商水利之事,恍若隔世啊。"贏嘉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眼神飄向遠方,似在回憶昔日鹹陽城的舊事。
李明衍亦是慨然:"世事難料,鹹陽一彆,未曾想過能在此重逢,還能再修水利。"
二人沿著城外的引水渠行走,這條渠道本是代地引水入城的命脈,如今卻雜草叢生,多處塌陷。贏嘉脫下鞋襪,親自下到渠中查看水流情況,舉動間毫無貴公子的矜持。
"這引水渠最初設計頗為精妙,"贏嘉指著渠壁上的磚石結構,"當年開鑿時曾請教過齊國水匠,按照東山引水法建造,可惜年久失修,戰事頻繁,無暇顧及。"
李明衍仔細查看渠道的走向與坡度,不時用隨身攜帶的短笛般的測量工具測量水位。他發現這引水渠雖年久失修,但原始設計確有獨到之處——沿途坡度變化有序,既保證水流不至於湍急衝刷渠道,又確保流速足以防止淤堵。
午後,一行人來到了代地北部的邊陲村落。這裡剛經曆了一場春汛,景象淒涼——斷垣殘壁間,村民們正在清理淤泥;田野裡,農具散落,被衝倒的秧苗軟弱無力地趴在泥土上;一位老農靠在半塌的土牆旁,蒼老的麵容上刻滿了歲月與艱辛的痕跡。
"今年的水又大了,"老農向贏嘉行禮,眼中卻無多少恭敬,隻有對自然的無奈,"往年隻到膝蓋,今年直接衝進了屋子。太子殿下,我們熬不住了啊。"
贏嘉神情凝重,屈膝蹲下,親手捧起一把被衝刷過的泥土,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老丈放心,今年必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走出村子後,李明衍沉吟許久,終於開口道:"嘉兄,此地水患,並非純粹天災,乃水利失修與氣候異變共同導致。"
他指向東麵山脈:"這幾年北地氣候變化,春雪消融愈發迅速,加之山林砍伐過度,雨水徑流速度加快。若能在山間修建梯級蓄水池,春汛之水可分批放流,既避洪患,又可存水濟旱。"
贏嘉眼前一亮:"此計甚妙!隻是修建費時費工,朝中撥款恐怕——"
"無需朝廷,"李明衍打斷道,"可與村民合力而為。蓄水池雖大,卻不必一次建成。可先擇要害之處建小型水池,待效果顯現,再逐步擴建。這般做,既省工料,又能及時見效,百姓自會踴躍參與。"
贏嘉麵露讚賞,拍了拍李明衍的肩膀:"明衍兄果然不負奇才之名,一語道破天機。"
隨後,兩人登上北望樓,這是代郡最高的建築,視野開闊,可遠眺北方草原。樓上已有李牧將軍等候,他著一身暗紅色戰袍,腰間懸掛著一把磨砂青銅短劍,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地盯著北方。
站在樓上,視野豁然開朗,北方的草原一望無際,如同一片綠色的海洋,偶有白雲投下的陰影在其上遊移。遠方,幾個黑點正緩慢移動,那是匈奴的遊牧部族。
"此地既是我趙國屏障,亦是生死存亡之地。"贏嘉望著遠方,語氣沉重,"匈奴雖強,卻也離不開水源。所以曆代匈奴南下,必爭水源要地。"
李牧接口道:"水與兵,本就一理。用兵如用水,因勢利導;治水如治兵,順勢而為。"
李明衍若有所思:"將軍此言甚是。二者相通,水可為兵所用,兵可護水安民。"
日落時分,一行人返回代郡城中,在府衙正堂商議對策。贏嘉命人攤開代地地形圖,眾人圍坐其間,各抒己見。
司馬尚指著圖中的幾處水係:"依我所見,代地水係實有可為。引水渠設計精巧但年久失修,蓄水池分布合理但規模不足。若能按照李水匠所言,修複並擴建,當可解燃眉之急。"
李牧捋著短須,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水利修好,邊境固若金湯,我軍可騰出更多兵力應對秦國威脅。"
贏嘉與李牧對視一眼,似乎在這一刻達成了某種默契。贏嘉拍案而起:"就這麼辦!以水利興代地!"
決定既下,眾人兵分兩路:贏嘉與司馬尚留在代郡,支持鄧起開始進行水利係統的整修;李牧則陪同李明衍、韓談、阿漓和彭越,前往龍首山探訪傳說中的禹工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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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首山自古多傳說,"夜宿軍帳時,李牧向眾人解釋,"我聽鄉裡老者相傳大禹治水至此,見山勢如龍首昂然,便知此地乃水勢彙聚之所,遂留下玄機,以待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