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散去,譯籲宋回到自己的居所,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他坐在案前,細細回味著今日的每一個細節。太順利了,順利得讓人不安。阿漓那麼容易就接受了聖女之位?那個一向鋒芒畢露的姑娘,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順從?
"來人。"他喚道。
心腹陳晏立刻進來:"族長。"
"派人盯緊阿漓,我要知道她的一舉一動。"譯籲宋沉聲道,"還有,明日驗證銅礦時,多帶些好手。以防萬一。"
"是。屬下這就去..."
陳晏話未說完,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
"誰?"譯籲宋皺眉。這麼晚了,還有誰會來拜訪?
"譯籲宋族長,"一個陌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在下李明衍,冒昧來訪,還請見諒。"
李明衍!
譯籲宋霍然站起,陳晏更是如臨大敵,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
那個統領萬餘流民、讓閩越山越紛紛歸順的北方人,竟然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了他的門前?
這要不是對方主動現身,他的項上人頭,豈不是在酣睡中…
譯籲宋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族長,要不要..."陳晏做了個手勢。
譯籲宋擺擺手。對方既然敢單身前來,必然有所依仗。在自己的地盤上動手,反而可能中了後手。
"請進。"他沉聲道。
門開了,李明衍緩步走入。他身後隻跟著兩個人——韓談和一個文士模樣的中年人。
"深夜造訪,還請族長恕罪。"李明衍拱手行禮,態度謙和,但眼神中卻有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銳利。
譯籲宋打量著這個年輕人。他好像比上次印象中更年輕,也更...深不可測。
"李君大名,如雷貫耳。"他皮笑肉不笑,"不知深夜到訪,有何要事?"
李明衍微微一笑:"族長何必明知故問?自然是為了銅礦之事。"
"銅礦?"譯籲宋裝糊塗,"那是阿漓找到的,與李君何乾?"
"族長,"李明衍在客座上坐下,動作從容自若,仿佛在自己家中,"咱們都是聰明人,就不必繞彎子了。那銅礦確實存在,位置在桂林山區的西北角,儲量豐富,品位上乘。"
他頓了頓:"但是,那裡現在是我的人在控製。沒有我的同意,西甌一兩銅也采不出來。"
譯籲宋的臉色沉了下來:"李君這是在威脅我?"
"不,是在談合作。"李明衍搖頭,"我知道族長在擔心什麼。你好不容易坐穩了族長之位,現在阿漓帶著銅礦回來,確實是個麻煩。"
"所以你很聰明,"他露出讚賞的神色,"用聖女之位把她架空。既給了她榮譽,又剝奪了她的實權。高明,實在高明。"
被人一語道破心思,譯籲宋的臉色更加難看:"李君到底想說什麼?"
李明衍站起身,走到窗前:"族長可知道,為什麼阿漓會那麼容易接受聖女之位?"
不等回答,他自問自答:"因為她本來就不在乎權力。她在乎的,是西甌的生存和發展。而這,恰恰需要你這個族長來執行。"
他轉過身,直視譯籲宋:"說白了,我們需要一個聽話的西甌族長。而你,需要銅礦來穩固地位。這是一個雙贏的局麵。"
"聽話?"譯籲宋冷笑,"李君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是嗎?"李明衍不以為意,"那我們來算筆賬。沒有銅礦,你這個族長還能坐多久?三個月?半年?等到農具徹底損壞,等到祭器都湊不齊,族人會怎麼看你?"
他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像釘子一樣紮在譯籲宋心上。
"但有了銅礦就不同了。"李明衍話鋒一轉,"你將是帶領西甌走出困境的英明族長。配合聖女阿漓的精神感召,你的地位將固若金湯。"
譯籲宋沉默了。這個年輕人說得沒錯,他確實需要銅礦。不是想要,是需要,是生死攸關的需要。
"你要什麼?"他終於問道。
"很簡單。"李明衍重新坐下,"第一,西甌在五族會盟時,支持我的主張。第二,開放貿易,我的人可以自由出入西甌進行商業活動。第三,必要時,提供一定的人力支持。"
"就這些?"譯籲宋有些意外。這些條件比他想象的要寬鬆。
"就這些。"李明衍點頭,"我不要你的權力,不要你的土地,甚至不要你的錢財。我要的,隻是合作。"
他身體前傾,聲音變得嚴肅:"但是,如果你試圖背後捅刀子,或者言而無信..."
他沒有說完,但威脅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我憑什麼相信銅礦真的存在?"譯籲宋做最後的試探。
李明衍笑了,從袖中取出一個布包,放在桌上:"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