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衍觀察著岸上的人群。
奇怪的是,這些人的表情很複雜——既有某種期待和尊敬,又夾雜著恐懼和焦慮。
仿佛在等待著什麼,又害怕著什麼。
"慢行通過,不要理會。"李明衍下令,"少招惹是非。"
然而,當船隊試圖從渡口中央通過時,異變突生。
十幾條小舟從各個方向圍了上來,看起來不像是要攻擊,反而像是...在引導?
"仙人!仙人請留步!"
"我們等仙人很久了!"
"求求仙人,幫幫我們吧!"
呼喊聲此起彼伏,岸上的人群也開始湧動,有人甚至跪了下來。
"這..."阿漓皺眉,"看起來不像是敵意,倒像是..."
"像是在求援。"李明衍若有所思。
小舟越聚越多,雖然沒有惡意,但這種半逼迫半引導的架勢,讓船隊不得不向岸邊靠去。
"所有人收起兵器。"李明衍果斷下令,"子它,你下去問問情況。記住,無論對方說什麼,都先不要回答,回來與我商議。"
"遵命。"子它應聲而去。
船靠岸後,子它剛一下船,就被人群圍住。
李明衍在船上細心觀察,隻見那些人對子它又是作揖又是哀求,情緒越來越激動。
有個老者拉著子它的衣袖,老淚縱橫;
有個婦人抱著孩子,不停地磕頭;
還有些青壯年男子,握著拳頭,似乎在訴說著什麼不公。
但子它始終保持冷靜,他身形高大,氣度沉穩,即便麵對群情激憤的場麵也不為所動。
有人想要跪拜,被他扶起。
有人過於激動想要上前,也被他不動聲色地擋開。
片刻後,子它深深一揖,轉身回船。
人群還想跟上來,但被他威嚴的眼神止住。不過那些期盼的目光,依然緊緊追隨著他的身影。
"主公。"子它回到船上,臉色有些凝重。
"什麼情況?"李明衍問道。
子它皺著眉頭,組織了一下語言:"主公,情況有些棘手。這群百姓都是蜀地的老土著,他們說是在族長的帶領下,正在迎接逆流而上的...鬼神。"
"鬼神?"阿漓詫異道。
"是的。"子它繼續道,"據他們說,這個地區已經九個月沒有下雨了。在蜀中這種多雨之地,如此長時間的乾旱極為罕見。鄉老們數次設壇求雨,都沒有結果。"
李明衍微微皺眉。蜀中素來雨水充沛,九個月不雨確實反常。
"然後呢?"他示意子它繼續。
"這一帶大部族的族長麾下有個巫師,"子它的表情有些古怪,
"在最近一次禱告後,這巫師得了個讖語,說十日之內,會有"水伯"逆流而上。如果水伯願意降雨,自然皆大歡喜。但如果水伯不願意降雨..."
他頓了頓:"那就說明水伯已經被旱魃奪魄,成了旱災的幫凶。而且這被奪魄的水伯一定會想儘辦法逃脫。所以,隻有將這一行"旱魃"打死,天才能降雨。"
···
船上眾人麵麵相覷。
"荒謬!"呂由年輕氣盛,忍不住道,"什麼水伯旱魃,分明是無稽之談!我們要不要跟他們說清楚,我們是從下遊百越來的普通人?"
阿漓也點頭道:"我可以說百越土語,讓他們知道我們既非神也非鬼,隻是路過的旅人。"
"沒用的。"李明衍搖頭,聲音裡帶著一絲冷意,"你們沒看出來嗎?這巫師顯然是求雨不成,害怕被族人問責,就信口雌黃編了這麼個說辭。"
他走到船舷邊,望著岸上那些期待又恐懼的麵孔:"將求雨失敗的責任推給下遊來的商船,這是何等歹毒的計策。無論是哪個倒黴蛋恰好在這個時候經過,隻要十天內不下雨,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殺人祭天。"
"而且,"他的分析一針見血,"你們以為解釋清楚就有用嗎?對於深陷絕望的人來說,他們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個發泄的對象。無論我們怎麼解釋,都會有人選擇寧可錯殺,不可錯放。畢竟,萬一我們真是"旱魃"呢?"
子它見狀,低聲道:"主公,要不要屬下帶人殺出一條血路?我們雖隻有二十名精銳,但都是百戰之士。先護送主公突圍,再從容調集百越兵馬前來接應。"
李明衍微微搖頭,目光掃過岸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不可。我們初到蜀地便大開殺戒,豈不是自絕於蜀人?況且這些都是我的好兒郎,豈能為這等荒唐事白白送命?"
他又望向西方:"至於從百越調兵,千裡迢迢,遠水解不了近渴。等援兵到來,恐怕我們早已成了祭天的犧牲品。"
正說著,李明衍忽然抬頭看天。蜀地的天空有些陰沉,雲層厚重,卻偏偏不見雨水。
他心中一動,多年治水的經驗告訴他,這種雲層的形態...
"有了。"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