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魚覆水
陰沉的雲層壓得極低,仿佛要將這京城都碾碎。張小帥裹緊那件破舊的飛魚服,每走一步,破損的衣料摩擦聲都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狽。街道上的行人紛紛側目,竊竊私語聲如毒蛇般鑽進他的耳朵。
“快看,那不是張小帥嗎?他怎麼還活著?”
“詐屍了吧!真是晦氣,趕緊離遠點。”
這些話像鋒利的刀刃,一下下割著他的心。但他咬著牙,繼續朝著錦衣衛百戶所走去。曾經,他穿著這身飛魚服,是何等的威風,如今卻成了眾人眼中的怪物。褪色的蟒紋在暗沉天光下蜷曲如死蛇,金線繡的四爪飛魚早已磨成灰白絲線,腰間的鸞帶斷了半截,隨著步伐晃蕩。
百戶所朱漆大門的銅釘在雨霧中泛著冷光。張小帥抬手欲叩,忽聽得門內傳來哄笑。“聽說張百戶的棺材板用的是南洋紫檀,”熟悉的聲音讓他指尖發顫,“結果被個死人給頂開了!”他深吸一口氣,指節重重落在門上,回聲驚起簷下寒鴉。
“進來。”王百戶的聲音裹著茶香飄出。張小帥推門而入,正對上一雙藏在金絲眼鏡後的三角眼。檀木案幾上,他半年前繳獲的貢品端硯,此刻正盛著王百戶的漱口水。
“喲,張小帥?命夠硬的啊?聖上‘恩典’賜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你?”王百戶慢條斯理地擦拭翡翠扳指,鏡片後的目光像毒蛇信子,“這‘恩典’背後…嘿嘿,你好自為之吧。”話音未落,算盤珠子被撥得劈裡啪啦響,“死亡”期間的餉銀單甩在桌上,墨跡未乾的數字比他預想的少了七成。
張小帥攥緊拳頭,袖口露出的繃帶還滲著血。三日前他在亂葬崗驗屍時,被野狗撕咬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大人,城郊河道的無名男屍案…”
“就你能!”算盤轟然倒地,算珠滾到張小帥腳邊,“不給經費,十日破案。辦不好,這身飛魚服就給你陪葬!”王百戶突然湊近,溫熱的吐息噴在他耳後,“聽說你在棺材鋪和死人同吃同睡?小心哪天真被閻王爺勾了魂。”
值房裡,周成正翹著二郎腿烤火。張小帥的案卷被扔在炭盆邊,邊緣已焦出黑邊。“張大人是要寫《棺材裡的探案手記》?”周成晃著酒壺,繡春刀鞘在他腰間撞出清脆聲響,“可惜您那把刀,被兄弟們喂了狗。”話音未落,牆角突然傳來嗚咽,三隻惡犬齜著牙撲來,張小帥後背重重撞上書架,泛黃的卷宗如雪花般紛紛揚揚落下。
深夜的棺材鋪飄著桐油味。張小帥蜷縮在兩具未完工的棺材之間,就著月光啃發黴的窩頭。木屑混著粗糧紮得牙齦出血,他卻吃得格外仔細。老鼠在梁上亂竄,他忽然想起白天在亂葬崗發現的異樣——那具男屍指甲縫裡的綠色纖維,與周成新換的披風內襯顏色一模一樣。
“張小哥,來活了。”老王的煙袋鍋子敲在棺材板上,火星濺在張小帥手背,“城西劉員外家的小妾投井死了,仵作不敢碰,你去瞧瞧?”雨滴順著屋簷滴落,在地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坑。張小帥摸了摸懷裡的物證袋,那裡除了纖維,還藏著半枚帶血的翡翠扳指——正是白天從王百戶書房窗台下撿到的。
井邊圍著看熱鬨的百姓。張小帥俯身查看屍體,指尖剛觸到死者脖頸,人群突然騷動。“晦氣!死人碰死人!”有人舉著掃帚要打,卻被一聲怒喝打斷:“錦衣衛辦案,閒人退下!”
李千戶的繡春刀橫在眾人麵前。他盯著張小帥沾滿泥漿的飛魚服,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神色:“王百戶說你瘋了,看來不假。”刀刃挑起死者發間金簪,寒光映出簪頭斷裂的缺口,“這簪子,與三日前珠寶行失竊的貢品倒是一模一樣。”
張小帥瞳孔驟縮。記憶如潮水湧來——半年前他追查的走私案,卷宗裡失蹤的貢品清單上,就有這支九鳳朝陽簪。他猛地扯開死者衣襟,心口處赫然有個發黑的掌印,與王百戶擦拭的翡翠扳指紋路完全吻合。
“圍住!”李千戶突然拔刀,雨水順著刀刃流進泥土,“張小帥,私通反賊,蓄意謀反,你可知罪?”四周突然湧出黑衣侍衛,飛魚服在雨中獵獵作響。張小帥後退半步,後背抵住冰涼的井壁,懷中的物證袋悄然滑落。
暴雨傾盆而下,將井邊的血跡衝刷得乾乾淨淨。張小帥望著李千戶腰間晃動的金牌,突然想起王百戶那句“聖恩”。原來從他在棺材裡睜開眼的那一刻,就掉進了精心編織的羅網——有人想讓他永遠閉嘴,而他不過是棋盤上一顆隨時可以舍棄的棋子。
“想殺我?”他突然笑出聲,笑聲混著雨聲驚飛群鴉,“那就看看,是你們的刀快,還是真相先一步見光!”破布包裹的飛魚服下,藏著的不僅是傷痕,還有一具具冤魂的呐喊。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京城的暗流,才剛剛開始翻湧。
鐵網孤魂
百戶所的大門依舊威嚴聳立,朱漆銅釘在暮色中泛著暗紅,可在張小帥眼中,卻像是一隻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獸。他深吸一口氣,破損的飛魚服在風中簌簌作響,腰間鸞帶斷口處還沾著前日與野狗搏鬥留下的血漬。當他邁步跨過門檻時,簷角銅鈴突然發出刺耳的錚鳴,驚起一群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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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內石板路上積著薄霜,幾個錦衣衛力士正在擦拭繡春刀。看到他走來,其中一人故意將刀鞘重重砸在地上,金屬撞擊聲在空蕩的庭院回蕩。"喲,這不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活死人嗎?"說話的小旗周成斜倚在廊柱上,刀尖挑起張小帥垂落的斷帶,"這身皮都爛成這樣了,還舍不得脫?"
張小帥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注意到廊下陰影裡,還有人正用帕子掩住口鼻——仿佛他身上真的帶著腐臭。往日同僚們看他的眼神,如今都淬了毒。轉過回廊時,不知誰悄悄伸出腳,他踉蹌著扶住牆壁,聽見身後傳來壓抑的哄笑。
王百戶書房外的銅獅齜著獠牙,嘴裡銜著的銅球布滿綠鏽。張小帥整理了一下衣裝,破損的蟒紋在暮色中蜷曲如死蛇。指節叩在雕花木門上時,他聽見屋內傳來算盤珠子的嘩啦聲,還有研磨朱砂的沙沙響。
"進來。"屋內傳來王百戶那帶著幾分不耐煩的聲音,混著濃重的龍涎香。
推開門,暖意裹挾著熏香撲麵而來。王百戶正伏案書寫,金絲眼鏡滑到鼻尖,露出三角眼裡的陰鷙。檀木案幾上,張小帥半年前繳獲的貢品端硯,此刻正盛著墨汁,旁邊擱著他失蹤的餉銀賬本——封皮上還沾著半枚新鮮的茶漬。
"大人。"張小帥抱拳行禮,袖口滑落,露出纏著布條的手腕,"卑職申請複職。"
算盤珠子突然劈裡啪啦炸響。王百戶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擦拭,鏡片後的目光像毒蛇信子般掃過他的飛魚服:"命夠硬啊,張小帥。聖上"恩典"賜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你?"他突然冷笑,翡翠扳指重重敲在賬本上,"這"恩典"背後...嘿嘿,你好自為之吧。"
張小帥的心猛地一沉。三個月前那場突如其來的"暴斃",連同聖上欽賜的棺槨,此刻都成了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他正要開口,王百戶已經將算盤轟然推倒:"死亡期間的餉銀?充公了。撫恤?你當百戶所是善堂?"算珠滾落在地,撞出細碎的脆響,"不過既然你想乾活..."泛黃的卷宗被甩在桌上,封皮寫著"城郊河道無名男屍案","查清楚身份,處理屍體,平息流言。辦不好,這身飛魚服就給你陪葬。"
"大人,可這案子..."
"沒經費。"王百戶突然湊近,溫熱的吐息噴在他臉上,"聽說你在棺材鋪和死人同吃同睡?正好物儘其用。"他抓起狼毫,筆尖的墨汁滴在張小帥手背,"十日之內,我要看到結案文書。"
離開書房時,張小帥在廊下撞見周成。對方故意撞向他的舊傷,繡春刀鞘擦過他腰間的斷帶。"張大人這是要轉行當仵作?"周成壓低聲音,酒氣混著血腥味噴在他耳邊,"那具男屍的指甲縫裡,可藏著好東西呢。"他突然扯開自己的披風內襯,露出一抹與證物袋裡纖維同樣的綠色。
深夜的棺材鋪飄著桐油味。張小帥就著油燈查看卷宗,傷口的舊疾在潮濕中隱隱作痛。案頭擺著從屍體指甲縫提取的綠色纖維,還有半枚帶血的翡翠扳指——那是他在王百戶書房窗台下撿到的。更夫敲過三更時,窗外突然傳來瓦片輕響,他剛摸到藏在枕頭下的匕首,就聽見老王的咳嗽聲:"張小哥,城西劉員外家的小妾投井死了,仵作不敢碰,你去瞧瞧?"
井邊圍著看熱鬨的百姓。張小帥俯身查看屍體,指尖剛觸到死者脖頸,人群突然騷動。"晦氣!死人碰死人!"有人舉著掃帚要打,卻被一聲怒喝打斷:"錦衣衛辦案,閒人退下!"
李千戶的繡春刀橫在眾人麵前。他盯著張小帥沾滿泥漿的飛魚服,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神色:"王百戶說你瘋了,看來不假。"刀刃挑起死者發間金簪,寒光映出簪頭斷裂的缺口,"這簪子,與三日前珠寶行失竊的貢品倒是一模一樣。"
張小帥瞳孔驟縮。記憶如潮水湧來——半年前他追查的走私案,卷宗裡失蹤的貢品清單上,就有這支九鳳朝陽簪。他猛地扯開死者衣襟,心口處赫然有個發黑的掌印,與王百戶擦拭的翡翠扳指紋路完全吻合。
"圍住!"李千戶突然拔刀,雨水順著刀刃流進泥土,"張小帥,私通反賊,蓄意謀反,你可知罪?"四周突然湧出黑衣侍衛,飛魚服在雨中獵獵作響。張小帥後退半步,後背抵住冰涼的井壁,懷中的物證袋悄然滑落。
暴雨傾盆而下,將井邊的血跡衝刷得乾乾淨淨。張小帥望著李千戶腰間晃動的金牌,突然想起王百戶那句"聖恩"。原來從他在棺材裡睜開眼的那一刻,就掉進了精心編織的羅網——有人想讓他永遠閉嘴,而他不過是棋盤上一顆隨時可以舍棄的棋子。
"想殺我?"他突然笑出聲,笑聲混著雨聲驚飛群鴉,"那就看看,是你們的刀快,還是真相先一步見光!"破布包裹的飛魚服下,藏著的不僅是傷痕,還有一具具冤魂的呐喊。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京城的暗流,才剛剛開始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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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刃叩門
推開門,蒸騰的龍涎香裹著滾燙的茶氣撲麵而來。張小帥看到王百戶正坐在雕花檀木書桌後,羊脂玉盞在指尖慢悠悠地轉著圈,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窗外的秋雨敲打著竹簾,將屋內的光影割裂成細碎的銀線,落在他補丁摞補丁的飛魚服上。
他強壓下傷口傳來的灼痛,破損的蟒紋隨著抱拳動作簌簌抖動:"卑職張小帥,特來向大人報到。"話音未落,案頭的鎏金狻猊香薰突然發出一聲悶響,繚繞的青煙扭曲成詭異的形狀。
王百戶這才懶洋洋地抬起眼皮,金絲眼鏡後的三角眼上下打量著他,仿佛在審視一具腐爛的屍體。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條吐信的毒蛇:"喲,張小帥?命夠硬的啊?聖上"恩典"賜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你?…哼哼,這"恩典"背後…嘿嘿,你好自為之吧。"
茶盞重重磕在紫檀木案幾上,濺出的茶水在張小帥呈遞的複職文書上洇開深色水痕。他看著那些扭曲的字跡,仿佛看到自己被篡改的人生——三個月前那場突如其來的"暴斃",欽賜棺槨裡莫名消失的陪葬品,還有守靈夜聽到的、牆角處若有若無的冷笑。
寒意順著尾椎骨竄上後頸,他卻不得不擠出僵硬的笑:"大人,卑職此次死裡逃生,一心隻想繼續為大人效力,還望大人能給卑職一個機會。"話音未落,王百戶突然抓起算盤,劈啪作響的算珠聲驚得梁上寒鴉撲棱棱亂飛。
"機會?"算盤轟然砸在地上,散落的珠子滾到張小帥腳邊,"你死的這三個月,百戶所的糧餉可沒多養閒人。"泛黃的賬簿被甩在臉上,油墨刺鼻的氣味混著血腥味——那是他昨夜在亂葬崗驗屍時,被野狗撕咬留下的傷口滲出的血。
張小帥強忍著眩暈撿起賬簿,入目是自己"死亡"期間的餉銀記錄,本該沉甸甸的數字後麵跟著個刺眼的零。他正要開口,王百戶突然掏出翡翠鼻煙壺,辛辣的味道嗆得他眼眶發紅:"城郊河道那具無名男屍,三日之內查明身份、處理乾淨。辦不好,就帶著你的飛魚服滾回棺材裡!"
"大人,可這案子沒有..."
"沒有經費?"王百戶的翡翠扳指重重敲在案幾上,震得硯台裡的墨汁飛濺,"錦衣衛辦案,靠的是本事,不是銀子。"他突然湊近,溫熱的吐息噴在張小帥耳後,"聽說你現在住在棺材鋪?正好和老本行相稱。"
離開書房時,簷角銅鈴在風中發出刺耳的錚鳴。張小帥抱緊沾滿墨漬的案卷,突然聽見值房傳來哄笑。透過虛掩的門縫,他看見周成正舉著他的繡春刀鞘把玩,刀刃上還沾著新鮮的狗血:"瞧見沒?這刀鞘被野狗啃得比張百戶的飛魚服還慘!"
深夜的棺材鋪飄著濃重的桐油味。張小帥就著油燈翻看案卷,傷口的疼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死者指甲縫裡提取的綠色纖維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光,與他記憶中周成新換的披風內襯顏色一模一樣。更夫敲過三更時,窗外突然傳來瓦片輕響,他摸出藏在枕頭下的匕首,卻隻看到老王佝僂的身影:"張小哥,城西劉員外家的小妾投井死了,仵作不敢碰..."
井邊的圍觀人群將月光遮得嚴嚴實實。張小帥剛掀開死者臉上的白布,就聽見有人尖叫:"晦氣!讓棺材裡爬出來的人碰死人,這是要招災啊!"木棍和菜葉劈頭蓋臉砸下來,他本能地護住傷口,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錦衣衛辦案,閒人退下!"繡春刀破空聲驚散眾人。李千戶的飛魚服在風中獵獵作響,可當他看清張小帥的臉時,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王百戶說你瘋了,看來不假。"刀刃挑起死者發間的金簪,寒光映出斷裂的缺口,"這簪子,與三日前珠寶行失竊的貢品倒是一模一樣。"
張小帥的瞳孔驟縮。記憶如潮水湧來——半年前他追查的走私案卷宗裡,失蹤的貢品清單上,正有這支九鳳朝陽簪。他顫抖著扯開死者衣襟,心口處那個發黑的掌印,紋路竟與王百戶把玩的翡翠扳指分毫不差。
"圍住!"李千戶的喝令聲淹沒在驟起的暴雨中。黑衣侍衛的飛魚服在雨幕中連成鐵網,張小帥後背抵住冰涼的井壁,懷中藏著的翡翠扳指硌得肋骨生疼。原來從他在棺材裡睜開眼的那一刻,就掉進了精心編織的羅網——有人想讓他永遠閉嘴,而他不過是棋盤上一顆隨時可以舍棄的棄子。
"想殺我?"他突然笑出聲,雨水混著血水順著嘴角流下,"那就看看,是你們的刀快,還是棺材裡的冤魂先索了你們的命!"破損的飛魚服在風中獵獵作響,像麵殘破的戰旗。當第一聲驚雷炸響時,他握緊了藏在袖中的染血布條——那上麵的暗紋,與王百戶書房裡的密信如出一轍。
暗流沉屍
城郊河道邊,冷風裹挾著腐臭撲麵而來,將水麵吹起層層灰綠色的漣漪。張小帥蹲在那具無名男屍旁,破損的飛魚服下擺浸在泥濘裡。屍體已經高度發脹,青灰色的皮膚下爬滿暗紅屍斑,口鼻處溢出的泡沫凝結成塊,在寒風中泛著詭異的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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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強忍著胃部翻湧,解開死者衣襟。麻繩勒痕在脖頸處蜿蜒如蛇,指節卻突然頓住——死者右手緊握成拳,指甲縫裡隱約透出一抹不自然的色澤。就在這時,河麵上漂來半片殘破的草席,邊緣撕裂處露出的編織紋路,竟與死者袖口的補丁如出一轍。
"這可如何是好?"張小帥喃喃自語,用小刀小心翼翼刮下指甲縫裡的碎屑。腐肉黏著墨綠色纖維剝落時,遠處傳來馬蹄聲。他慌忙將證物包進染血的帕子,抬頭正撞見周成騎著高頭大馬,繡春刀在暮色中折射出冷光:"張大人這是和死人聊上了?當心他半夜找你索命!"
回到城中時,更鼓剛響過二更。棺材鋪的油燈在雨幕中搖曳如鬼火,老王蹲在門檻上敲煙袋鍋:"今兒城西布莊丟了三匹綠綢,聽說是西域來的..."話音未落,張小帥已衝出門去。青石板路上積水倒映著破碎的月光,他摸著懷中藏著的纖維,突然想起王百戶書房裡那卷未寫完的密信——信紙邊緣同樣沾著這種特殊的植物碎屑。
此後三日,他如同困在蛛網中的飛蛾。走訪當鋪時,掌櫃的瞥見他腰間斷了半截的鸞帶,慌忙將當票塞進櫃台;在茶館打聽消息,茶客們一哄而散,隻留下滿桌未喝完的涼茶。第五日深夜,他在城東破廟發現新鮮馬蹄印,卻在追蹤時被人打暈。醒來時懷中的證物袋不翼而飛,左肋新添的刀傷正汩汩滲血。
"張小哥,有人找。"老王的煙袋鍋戳在他肩頭時,天剛蒙蒙亮。藥鋪後院裡,神秘人蒙著麵遞來半塊玉佩:"城西亂葬崗第三棵歪脖子樹下,有你要的東西。"泥土裡埋著的鐵盒布滿鏽跡,打開瞬間,張小帥瞳孔驟縮——裡麵是染血的賬簿,密密麻麻記錄著王百戶與走私商的交易,而每筆款項旁,都畫著與死者指甲縫纖維相同的符號。
暴雨傾盆而下的夜晚,張小帥攥著賬簿闖入百戶所。值房裡,周成正與幾個力士圍著火盆喝酒,披風內襯的綠色絲線在火光中格外刺眼。繡春刀出鞘的瞬間,窗外驚雷炸響,照亮牆上懸掛的"清正廉明"匾額——那墨跡未乾的落款,赫然是王百戶的筆跡。
"來得正好。"周成將酒壺重重砸在桌上,"王大人早就說過,不該留你這條漏網之魚。"他扯開衣襟,胸口猙獰的疤痕與死者脖頸的勒痕形狀相似,"半年前那樁走私案,你以為真是意外?"
打鬥聲驚醒了整個百戶所。張小帥後背抵著冰冷的牆壁,看著湧來的黑衣人。傷口的疼痛讓他眼前發黑,卻突然摸到懷中硬物——那是從死者身上悄悄取下的玉佩碎片,此刻正與神秘人給的半塊嚴絲合縫。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他終於明白,這場追查從不是為了簡單的真相,而是要撕開籠罩在京城上空的黑幕,哪怕代價是再次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殘酒謎音
秋雨浸透的青石板路泛著冷光,張小帥攥著被血染紅的帕子,踉蹌著走過城東牌坊。連續七日走訪無果,他的飛魚服已結滿鹽霜,腰間纏著的布條下,被野狗撕咬的傷口又開始潰爛。當"醉仙樓"的酒旗在雨幕中若隱若現時,他幾乎是撞開了酒館的雕花木門。
屋內酒氣混著潮濕的黴味撲麵而來。張小帥抹去臉上雨水,目光掃過滿堂醉客。角落裡,一個醉漢正拍著桌子叫嚷:"那天那兩人,吵得房梁都要塌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飛魚服下擺掃翻了鄰桌的酒碗。
"您能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況嗎?"張小帥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雙手死死撐住搖晃的桌麵。油燈昏黃的光暈下,他看見醉漢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警惕。
醉漢打了個酒嗝,抓起酒壇猛灌一口:"那人穿得補丁摞補丁,和個蒙黑巾的吵得不可開交。說什麼"你彆想抵賴","當年的事我都記著"..."話音未落,酒館大門突然被撞開,寒風卷著雨絲撲進來。張小帥渾身一僵——周成帶著幾個力士跨進門檻,繡春刀的寒光映在醉漢驚恐的臉上。
"張大人好雅興。"周成晃著酒壺逼近,故意將酒水潑在張小帥傷口處,"查案查到醉仙樓來了?"他突然揪住醉漢衣領,"這瘋子滿嘴胡話,也值得你上心?"醉漢掙紮間,一塊碎玉從懷中滑落,張小帥眼疾手快接住——正是與死者玉佩材質相同的碎片。
深夜的棺材鋪裡,張小帥就著油燈反複摩挲碎玉。老王蹲在門口抽旱煙,煙鍋裡的火星明明滅滅:"今兒當鋪李掌櫃說,半月前有人當掉半塊和田玉。"話音未落,屋頂突然傳來瓦片輕響。張小帥抄起匕首衝出門,隻在泥濘裡發現半枚帶血的腳印,方向直指城西布莊。
布莊後院的柴房裡,血腥味混著絲綢的香氣撲麵而來。張小帥踢開虛掩的木門,月光照亮蜷縮在角落的老裁縫。老人喉間插著匕首,手中緊攥的布料殘片上,赫然染著與死者指甲縫相同的綠色汁液。"去...破廟..."老人氣若遊絲,瞳孔逐漸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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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廟的斷壁殘垣間,積水倒映著破碎的月光。張小帥在香案下找到個油紙包,展開時倒吸一口冷氣——裡麵是本賬簿,每筆記錄旁都畫著玄蛇標記,與王百戶書房密信上的火漆印如出一轍。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弓弦輕響,他本能地就地翻滾,利箭擦著耳畔釘入梁柱。
"張大人果然聰明。"周成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身後跟著十幾個黑衣人,"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扯開披風,露出內襯染血的綠色綢緞,"那具浮屍不過是個替死鬼,誰讓他撞見了不該看的交易。"
打鬥聲驚醒了沉睡的烏鴉。張小帥揮舞著鏽跡斑斑的匕首,傷口的疼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當繡春刀抵住他咽喉時,他突然笑出聲,將賬簿高高舉起:"你們以為燒了證據就能了事?王百戶書房的密信,還有..."話未說完,後背突然傳來刺骨劇痛,周成的刀刃穿透了他的左肩。
"把賬簿和玉佩交出來。"周成的刀尖抵在他太陽穴,"念在同僚一場,留你全屍。"張小帥突然發力咬住對方手腕,在慘叫聲中奪過繡春刀。就在這時,破廟外傳來馬蹄聲,李千戶帶著一隊錦衣衛破門而入,火把照亮了周成驚愕的臉。
"王百戶勾結走私商,證據確鑿。"李千戶看著張小帥手中的賬簿,目光複雜,"不過你私藏證物,擅闖民宅..."他頓了頓,瞥見張小帥懷裡露出的半塊玉佩,瞳孔驟縮,"這玉...是先帝賞賜給..."
暴雨傾盆而下,衝刷著破廟的血跡。張小帥癱坐在泥水裡,看著遠去的囚車。傷口的疼痛漸漸麻木,他握緊玉佩碎片——原來死者竟是微服私訪的皇子,而所謂的"聖恩",不過是某些人掩蓋罪行的遮羞布。飛魚服在風中獵獵作響,像麵殘破的戰旗,而他這條從棺材裡爬出來的命,終於撕開了籠罩京城的黑幕一角。
血巷迷蹤
秋雨將城東的青石板路浸成深褐色,張小帥裹緊破舊的飛魚服,在巷口的酒旗陰影下駐足。酒館裡得到的線索如同一粒星火,在他近乎絕望的查案路上燃起希望。他摩挲著懷中染血的帕子,那是從死者指甲縫裡提取的纖維,此刻與腦海中目擊者的描述不斷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