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陣血歌:北鎮撫司的最後防線
暴雨如注,朱漆大門在閃電中炸開裂紋時,張小帥正站在箭樓的飛簷上。雙魚玉佩的殘片在掌心燙得像塊烙鐵,左半片的鯉魚尾剛好嵌進右半片的蓮紋缺口,拚出的圖案在雷光中泛著詭異的紅,像滴在玉上的血。
“張百戶!西牆快守不住了!”旗手的嘶吼被暴雨切碎,聲音裡裹著鐵鏽味。
張小帥低頭,看見寧王的私兵正踩著同伴的屍體攀爬。他們的盾牌上刻著金絲蟒紋,在雨裡像群遊動的毒蛇,每塊盾牌的邊緣都沾著北鎮撫司校尉的血,順著盾麵往下淌,在泥地裡積成細小的血河。
這是終焉熔爐啟動前的最後一戰。
北鎮撫司的朱漆大門後,三十三口玄鐵棺正在地下密室待命。那些棺材裡躺著的不是屍體,是洪武年間傳下的鎮司秘器——用七十二名死囚的指骨混合玄鐵鍛造的“血衛”,啟動它們的鑰匙,就是他掌心這塊雙魚玉佩。
“還有多少弟兄?”張小帥的聲音比箭樓的銅鈴還沉。
“東牆剩十七,西牆九人,密室守衛……”旗手的聲音頓了頓,“隻剩五人了。”
最後一句話像塊冰砸進張小帥的後頸。他想起今早出操時,密室守衛的老五還笑著說要給他家娃捎串糖葫蘆,現在那串沒送出去的糖葫蘆,大概正躺在西牆的血泊裡,被蟒紋盾牌碾成了泥。
雙魚玉佩突然劇烈發燙,殘片的缺口處滲出細小的血珠。張小帥知道,這是血衛在催他——玄鐵棺的封印正在鬆動,再等下去,不僅守不住北鎮撫司,連整個應天府都會被寧王的私兵踏平。
可啟動終焉熔爐的代價,是要用活人血喂棺。
三十三口棺材,需要三十三個北鎮撫司校尉的心頭血,少一個,血衛就會失控,變成不分敵我的殺戮機器。今早出操時的一百三十七人,現在連湊齊三十三個都成了奢望。
“張百戶!他們架雲梯了!”東牆傳來慘叫。
張小帥抬頭,看見十數架雲梯像毒蛇的信子,搭在箭樓的飛簷上。蟒紋盾牌組成的鐵牆正在上升,盾後的私兵麵目猙獰,手裡的砍刀在閃電中泛著冷光,像一群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他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雙魚合璧時,血棺鳴,非死即生。”當時他以為是句戲言,現在才明白,“非死即生”四個字裡,藏著多少人命。
“吹號。”張小帥解下腰間的號角,銅皮上還留著父親的指溫,“讓密室的弟兄準備。”
號角聲在暴雨中炸開,淒厲得像無數冤魂在哭。張小帥能想象密室裡的場景——五個守衛正用匕首劃開自己的胸口,他們的血會順著棺底的溝槽流進玄鐵棺,喚醒沉睡的血衛。可五個人的血遠遠不夠,剩下的二十八口棺材,需要他和箭樓上的弟兄們來填。
“百戶!我們跟你走!”旗手突然拔刀,刀刃劃破自己的掌心,血珠滴在箭樓的木板上,“我爹是永樂年間的老旗手,他說北鎮撫司的人,死也得死在棺前!”
箭樓上的七個弟兄同時拔刀,七道血線在暴雨中亮起,像七支點燃的火把。張小帥的眼眶突然發燙,他想起這些弟兄的模樣——東牆的老李總愛偷喝他的燒酒,西牆的小王總說要娶城南的繡娘,旗手的娃才三歲,還等著爹捎糖葫蘆回家……
可現在,他們的血,要變成喚醒血衛的燃料。
雙魚玉佩的殘片在掌心合二為一,完整的鯉魚戲蓮圖在雷光中活了過來。張小帥能“聽”到地下密室的動靜——玄鐵棺正在震動,棺蓋與棺身摩擦的聲音像無數牙齒在啃噬,五名守衛的血已經讓第一口棺材裡的血衛睜開了眼,那雙由指骨組成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像兩團鬼火。
“走!”張小帥率先躍下箭樓,刀光劈開迎麵而來的私兵。
暴雨中的廝殺聲突然變了調。
北鎮撫司的校尉們不再防守,而是朝著密室的方向衝鋒,他們的刀砍向私兵時帶著決絕,仿佛每一刀都在和這個世界告彆。張小帥的刀上已經沾滿了血,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他隻知道要快,要在最後一個弟兄倒下前,把他們的血送進玄鐵棺。
西牆的小王在他身後倒下,胸口插著三支箭,倒下時還在喊:“百戶!替我看看繡娘……”聲音被私兵的馬蹄踩碎在泥裡。張小帥彎腰撈起小王溫熱的血,用手指抹在自己的刀上,這是要送進第二十八口棺材的血,不能灑。
東牆的老李被蟒紋盾牌圍在中間,他拉響了腰間的火銃,在巨響中與三名私兵同歸於儘。張小帥衝過去時,隻撿到老李燒黑的半截袖管,上麵還沾著燒酒的味道,他把袖管塞進懷裡,這是要送進第二十九口棺材的念想。
旗手在密室門口倒下,胸口的血染紅了台階,他的手還指著密室的方向,像在說“快進去”。張小帥蹲下身,用匕首劃開旗手的胸口,將溫熱的血接在頭盔裡,這是第三十三口棺材的最後一份血,不能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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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張小帥走進密室時,三十三口玄鐵棺已經有三十兩口亮起了紅光。
最後一口棺材前,五個守衛的屍體圍成一圈,他們的血在棺底彙成小小的血池,倒映著天花板上的蛛網。張小帥舉起頭盔,將旗手的血緩緩倒進棺裡,同時劃開了自己的胸口。
“終焉熔爐,啟動。”他對著三十三口棺材低語,聲音裡帶著血沫。
雙魚玉佩的蓮圖突然炸裂,紅光順著他的血線流進最後一口棺材。整個密室開始劇烈震動,玄鐵棺的蓋子同時彈開,三十三個由指骨組成的血衛站了起來,他們的眼眶裡燃燒著北鎮撫司校尉的血,手裡的骨刃在黑暗中亮得像流星。
張小帥的意識開始模糊,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正在被最後一口棺材吸收,胸口的傷口傳來冰冷的癢意,像有無數細小的指骨在往裡鑽。他知道這是血衛在與他建立連接,從今往後,他的意識將與三十三個弟兄的血融合,成為血衛的一部分。
密室的門在此時被撞開,寧王帶著親兵衝了進來,蟒紋盾牌在紅光中泛著詭異的紫,他的劍指著張小帥,狂笑:“林指揮使的兒子,也不過是棺前的一灘血!”
張小帥沒有回答。
他的身體正在變得透明,意識卻在無限延伸,他能“看”到每個血衛的視角——老李的血讓第三口棺材的血衛格外暴躁,小王的血讓第七口棺材的血衛動作更敏捷,旗手的血讓最後一口棺材的血衛握著骨刃的手格外穩……
三十三個血衛同時動了。
骨刃劃破空氣的聲音像首淒厲的歌,在密室裡回蕩。寧王的親兵像割麥子一樣倒下,蟒紋盾牌在血衛的攻擊下碎成了片,那些刻著蟒紋的鐵皮掉進血池,被北鎮撫司的血蝕出無數小孔,像篩子一樣漏著血。
寧王的劍刺穿了張小帥的虛影,卻什麼也沒傷到。他驚恐地看著自己的身體正在瓦解,四肢被血衛的骨刃分解,最後隻剩下一顆頭顱,滾落在張小帥的玉佩旁。
“你是誰?”寧王的頭顱在地上滾動,眼睛瞪得像銅鈴。
張小帥的虛影對著他笑了,那笑容裡有老李的酒氣,有小王的憨直,有旗手的溫柔,還有三十三個弟兄的決絕。他低頭看向掌心的雙魚玉佩,上麵的血跡正在變成北鎮撫司的印記,在紅光中閃著不滅的光。
“我們是北鎮撫司。”
聲音在密室裡回蕩,不是一個人的聲音,是三十三個亡魂的合唱,像首用血寫成的歌。
暴雨還在下,北鎮撫司的朱漆大門已經坍塌,可密室裡的玄鐵棺卻在紅光中緩緩合上,棺蓋與棺身碰撞的聲音在應天府的雨夜裡傳開,像無數麵戰鼓在同時敲響。
第二天雨停時,人們發現北鎮撫司的廢墟上,立著三十三口玄鐵棺,棺前的石碑刻著一行字:“棺中無屍,唯有血歌。”
路過的孩童說,在月圓之夜,能聽見棺裡傳來號角聲,像有人在喊:“北鎮撫司,誓死不退!”
而那塊合二為一的雙魚玉佩,被嵌在第一口棺蓋的中央,鯉魚的眼睛裡,永遠亮著兩團不滅的紅光,像兩個從未閉上的眼睛,守著這座城,守著那些用血寫成的傳說。
空棺鐵證與燃旗血誓
火箭拖著紅光掠過雨幕時,老王懷裡的賬本正往下淌血。油布裹不住的血珠滴在庫房的青石板上,洇出細小的痕跡,像串沒寫完的字。他撲到張小帥麵前時,懷裡的賬本突然散開一角,露出泛黃紙頁上的墨跡——“嘉靖十三年,三月初七,鬆江港,白銀五千兩,倭寇刀三百柄”。
“二十具空棺!”老王的聲音劈了叉,耳後被火箭燎焦的頭發還在冒煙,“就在西庫房第三排,是當年修秘道時留下的,棺底能藏東西!”
張小帥的目光落在賬本散開的那頁。墨跡旁邊有個小小的朱印,是寧王私兵的狼牙紋,與西牆那些蟒紋盾牌上的印記如出一轍。他突然明白老王為什麼要抱著這堆紙拚命——這不是賬本,是能釘死寧王的棺材釘,是比血衛更鋒利的殺器。
“東牆還能撐多久?”張小帥的刀在雨裡劃出半圓,劈落第二支射向老王的火箭。
“撐不了一刻鐘了!”老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血把賬本洇得更透,“我兒子在水師當差,這些賬能讓他領人來援,求你……”
話沒說完,西庫房的方向傳來木料炸裂的脆響。寧王的私兵已經突破了第三道防線,蟒紋盾牌組成的鐵牆在雨幕中推進,盾麵反射的火光把半個院子照得通紅,像條吐著信子的赤練蛇。
張小帥突然拽起老王往庫房衝。
空棺的木料在雨裡泛著冷光,二十具玄鐵鑲邊的空棺並排立著,棺蓋敞開著,像二十張等待喂食的嘴。老王撲到最左側的空棺前,用油布擦去棺底的積灰,露出裡麵刻著的暗格——這是洪武年間的匠藝,暗格的鎖孔剛好能插進錦衣衛的腰牌。
“每筆交易都記著船號!”老王的手指在賬本上飛快滑動,血指印在“鬆江港”三個字上暈開,“第三頁有倭寇頭目的畫押,和寧王的私章蓋在一塊兒,隻要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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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火箭突然穿透庫房的窗紙,正中老王的後背。
油布裹著的賬本在他懷裡猛地一顫,像被抽走了骨頭。老王低頭看著穿透胸口的箭簇,箭杆上的狼牙紋在火光中格外刺眼,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最後卻隻是把賬本往空棺裡塞,塞到第三下時,手突然垂落,整個人栽進棺底,濺起的血珠落在賬本的封麵上,像朵驟然綻放的花。
“老王!”張小帥的刀劈斷了窗欞,卻沒能留住那雙還在抽搐的手。
庫房外的廝殺聲更近了。蟒紋盾牌撞擊木門的聲音像擂鼓,私兵的嘶吼混著火箭的呼嘯,把西庫房圍得像口密不透風的鐵桶。張小帥抓起賬本時,發現老王的血正順著紙頁的紋路往裡滲,把“倭寇刀三百柄”那行字泡得發脹,像在紙上長出了血刺。
二十具空棺在雨裡沉默地立著,像二十個瞪圓的眼睛。
張小帥突然明白老王的意思——空棺不僅能藏賬本,還能藏人。寧王要的是血衛的秘密,可他不知道,北鎮撫司真正的殺器,從來不是玄鐵棺裡的指骨,是這些能釘死他的鐵證,是這些敢抱著賬本往棺材裡鑽的人。
“弟兄們!”張小帥突然揚聲,聲音撞在庫房的梁柱上,震落無數灰塵,“把賬本拆成二十份,每份藏進空棺暗格!”
幸存的七個弟兄立刻撲上來,手指在血糊糊的紙頁間翻飛。賬本被撕成碎片時,發出的聲音像老王最後沒說完的話,每張碎片上都沾著血,有老王的,有東牆老李的,還有西牆小王的,這些血混在一起,把墨跡暈成了更深的黑,像在紙上澆鑄了層鐵。
張小帥負責藏最後一份碎片,是畫著倭寇頭目與寧王密談的那頁。他掀開最右側的空棺蓋時,發現棺底刻著行小字——“永樂年間,藏過漕運密信”。原來這些空棺,早就藏著無數北鎮撫司的秘密,像群沉默的史官,在暗處記錄著不該被遺忘的事。
火箭再次穿透窗紙時,他剛好合上棺蓋。
暗格的鎖舌“哢噠”一聲扣上,與棺底的刻字嚴絲合縫。張小帥摸了摸棺蓋的玄鐵鑲邊,上麵還留著老王的血溫,像塊沒涼透的心。他突然想起老王說過,他兒子在水師當差,每次來信都問“爹什麼時候能不當錦衣衛”,現在這封藏著賬本的空棺,大概是老王給兒子的最後一封回信。
“燃旗!”張小帥突然對著庫房外喊。
幸存的弟兄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東牆的旗手掙紮著爬上庫房的橫梁,解開腰間的北鎮撫司大旗,用火箭的火星點燃了旗角。浸透雨水的旗幟燃燒得很慢,火舌舔過“北鎮撫司”四個金字時,發出滋滋的聲響,像無數張嘴在念著這四個字。
庫房外的私兵果然亂了陣腳。
“他們要燒賬本!”有人嘶吼著撞門,蟒紋盾牌的撞擊聲變得瘋狂。張小帥能想象寧王在外麵的樣子,那張總是掛著笑的臉此刻一定扭曲著,像被火烤的蠟人。
二十具空棺在火光中泛著紅光,像二十盞燈籠。張小帥突然抽出匕首,劃破自己的掌心,將血滴在每具棺蓋的鎖孔上——這是錦衣衛的血誓,用血脈當鑰匙,除非同脈之人,否則休想打開暗格。
“記住這些棺位。”他對著弟兄們低吼,聲音裡裹著煙味,“西三東七,南十二北八,中間那具藏著畫押!”
話音未落,庫房的木門終於被撞碎。
蟒紋盾牌組成的鐵牆湧了進來,私兵的刀在火光中亮得刺眼。張小帥的弟兄們立刻結成刀陣,七道人影在空棺之間穿梭,像群護崽的狼。東牆的小李被三把刀同時刺穿,倒下時還死死抱著藏著賬目的空棺,身體壓在棺蓋上,像塊沒刻字的石碑。
張小帥的刀上已經添了七道血痕,每道都帶著狼牙紋的印記。他退到最後一具空棺旁時,發現自己被圍在了棺陣中央,私兵的刀從四麵八方刺來,像張收緊的網。
賬本的最後一頁碎片還在懷裡,他突然想起老王栽進棺底的樣子,突然笑了。
原來空棺不僅能藏秘密,還能藏人。
張小帥猛地轉身,撲進最後一具空棺,同時拽過旁邊的棺蓋。在被黑暗吞噬的瞬間,他聽見弟兄們的嘶吼突然拔高,像在唱一首沒譜的歌;看見火箭點燃了庫房的梁柱,火光把二十具空棺的影子投在牆上,像二十個站得筆直的人。
棺蓋合上的刹那,他把最後一頁碎片塞進暗格,用帶血的手指扣上鎖舌。
外麵傳來私兵翻找的聲音,棺蓋被刀劈得咚咚響,寧王的怒吼穿透木頭傳來:“把棺材都劈開!就算燒了也要找!”
張小帥在黑暗中握緊了刀。
他能感覺到空棺在震動,能聽見其他棺蓋被劈開的脆響,能聞到鬆木燃燒的焦味。但他不慌,因為他知道,這些空棺的暗格是用玄鐵做的,火煉不化,刀劈不開,就像老王懷裡的賬本,就像北鎮撫司校尉的骨頭,看著軟,實則比鐵還硬。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的動靜漸漸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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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有腳步聲遠去,夾雜著寧王的怒罵:“一群廢物!燒了這裡,讓他們和棺材一起成灰!”
火舌舔舐棺蓋的聲音越來越近,木頭的焦味鑽進縫隙,燙得人喉嚨發緊。張小帥摸了摸暗格裡的賬本碎片,上麵的血跡已經乾透,變成了深褐色,像層堅硬的殼。
他突然想起老王耳後被火箭燎焦的頭發,想起小李抱著空棺倒下的背影,想起那些被撕碎的賬本碎片上,無數個“寧王”“倭寇”的字樣。這些畫麵在黑暗中越來越清晰,像被火鍍上了層光。
當棺蓋被燒得通紅時,張小帥突然對著黑暗低語:“老王,賬本藏好了。”
空棺似乎輕輕震動了一下,像在回應。
外麵傳來水師的號角聲,遙遠卻清晰,像道驚雷劈開了火網。張小帥知道,是老王的兒子來了,是那些藏在空棺裡的鐵證,終於喊來了援軍。
火漸漸熄滅時,棺蓋被人小心翼翼地撬開。
透進來的光裡,站著個穿著水師製服的年輕人,眉眼像極了老王,手裡握著半塊被血浸透的賬本碎片——是從其他空棺裡找到的。看到張小帥時,年輕人突然跪了下來,額頭抵著棺沿,聲音帶著哭腔:“張百戶,我爹他……”
張小帥從棺裡爬出來,渾身是灰,卻笑得很亮。他指著身後的二十具空棺,有的被劈開了蓋,有的還立著,焦黑的木頭縫裡,露出玄鐵暗格的邊角,像一顆顆沒被燒壞的眼睛。
“你爹藏的東西,比血衛還厲害。”張小帥把最後一頁碎片遞過去,“這些空棺,裝著寧王的死期。”
年輕人捧著碎片的手在顫抖,陽光透過庫房的破頂照下來,落在二十具空棺上,把焦黑的木頭照得泛著紅,像二十個剛剛浴火的勳章。遠處的街道上,傳來百姓的歡呼,那是水師擒獲寧王的動靜,聲音裡帶著如釋重負的輕快。
後來有人說,那場火滅了三天三夜,北鎮撫司的庫房燒得隻剩二十具空棺。可奇怪的是,每當陰雨天,路過的人總能看見棺底的暗格裡,透出淡淡的紅光,像有人在裡麵點著燈,照著那些沒燒完的賬本。
而那二十具空棺,被水師的人小心地運回了鬆江港,並排立在海邊的哨塔下。漁民們說,在有霧的夜裡,能看見空棺旁站著個抱賬本的身影,耳後有燎焦的頭發,總在喃喃自語:“記下來,都記下來……”
風吹過棺陣時,會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有人在念賬本上的字,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都刻在了浪濤裡,刻在了那些守著海疆的水師兵卒心裡。
棺陣八卦與磁石殺機
暴雨拍打著北鎮撫司的青石板,將院中堆積的棺槨淋得發亮。張小帥的靴底碾過碎瓷片時,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京城茶館聽的閒話——有人說寧王用“死人快遞”運兵器,棺槨裡躺著的不是屍首,是裹著白布的倭寇刀,磁石一過就能聽出鐵器相撞的悶響。
“磁石……”他喃喃自語,目光突然撞上院中那堆棺槨。
二十具空棺還在淌水,西庫房搶救出的十三具玄鐵棺沾著焦黑,加上昨夜血衛退敵時留下的七具破損棺木,不多不少,正好四十具。這數目像道閃電劈進腦海——八卦陣的四正四隅,剛好需要四十個陣眼。
“把棺材都抬出來!”張小帥突然拔劍,劍尖指向院心的太極圖石,“按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方排列,每卦五具棺,棺底朝陣心!”
蘇半夏的銀鐲在雨裡亮了一下。
她剛從東牆的屍堆裡爬出來,袖口還沾著倭寇的黑血,聽到“磁石”二字時,銀鐲突然彈出三根銀針,精準地刺入最近一具棺木的“天樞”位。隻聽棺內傳來齒輪轉動的輕響,藏在夾層裡的磁石板緩緩滑出,在雨中泛著冷光。
“當年修秘道時,每具棺都嵌了磁石機關。”蘇半夏的聲音帶著喘息,銀針又刺入“天璿”位,“左旋三圈鎖鐵器,右旋半圈生斥力,百戶是想……”
“讓寧王的私兵嘗嘗‘棺材吞人’的滋味。”張小帥的刀挑起一具空棺,穩穩落在乾位,“他們不是愛用‘死人快遞’嗎?今天就讓這些棺槨,當回真正的‘快遞盒’。”
院中的校尉們立刻動了起來。
四十具棺槨在雨裡移動,楠木的沉、玄鐵的重、破損棺的晃,交織成獨特的節奏。蘇半夏的銀針像有眼睛,每刺中一具棺的穴位,就有新的機關彈出——有的棺側伸出鐵鉤,有的棺底藏著翻板,有的棺蓋能自動鎖死,最妙的是那些磁石板,在雨中能吸附方圓十步內的鐵器,像塊無形的嘴。
張小帥站在太極圖石上,看著棺陣漸漸成型。
乾位的棺槨最高,像昂首的龍;坤位的最矮,像伏身的虎;坎位臨著水井,棺底的磁石能引水流成線;離位靠著火房,焦黑的棺木裡還藏著未熄的火星。四十具棺在雨中泛著冷光,棺蓋半掩,像無數張半開的嘴,等著食物落進來。
“蘇醫官,你的銀針能控製多少棺?”張小帥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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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半夏正在調試震位的棺木,聞言回頭,銀鐲上的水珠甩成細小的弧:“十具。剩下的需要人在陣眼操控,用腰牌的鐵環引動磁石。”
張小帥看向幸存的弟兄,算上他和蘇半夏,剛好三十人。三十雙手,能控三十具棺,加上蘇半夏的十具,正好填滿四十個陣眼。他解下腰間的錦衣衛腰牌,鐵環在雨裡碰撞出脆響:“記住,聽到‘坎離相濟’的信號,就左旋鎖敵;聽到‘乾坤倒轉’,右旋斥力清場。”
話音未落,東牆傳來私兵的嘶吼。
寧王的先鋒已經突破了殘牆,蟒紋盾牌在雨幕中推進,盾後的刀槍閃著寒光,像群急於鑽進棺材的蛆蟲。為首的百夫長舉著狼牙棒狂笑:“錦衣衛的崽子們,寧王有令,把你們的棺材當床睡!”
張小帥的刀在掌心轉了個圈,濺起的水珠落在太極圖石上:“蘇醫官,起陣。”
蘇半夏的銀鐲突然豎在唇邊,吹出清越的哨聲。十具棺槨的磁石同時啟動,震位的棺側鐵鉤突然彈出,像毒蛇的牙,瞬間勾住了最前排私兵的腳踝。那些私兵猝不及防,被拖進棺陣時,腰間的刀突然不受控製,“哐當”一聲吸在棺底的磁石板上。
“什麼鬼東西!”百夫長的狼牙棒剛舉起來,就被巽位的磁石吸得歪向一邊,棒端的鐵球撞在棺蓋上,發出悶響。
張小帥的哨聲緊接著響起:“坎離相濟!”
三十具棺槨同時左旋,磁石板的吸力驟然增強。衝進陣中的私兵突然發現,手裡的兵器全被吸走,身體像被無形的線牽引,紛紛跌向半掩的棺蓋。最前排的三個私兵頭朝下栽進坤位的棺槨,棺蓋“哢噠”鎖死,裡麵傳來短暫的掙紮聲,很快歸於沉寂。
“是磁石!”有私兵反應過來,轉身想逃。
“乾坤倒轉!”張小帥的哨聲拔高。
四十具棺槨同時右旋,磁石的斥力猛地爆發。那些剛摸到陣邊的私兵像被無形的手推開,踉蹌著撞進同伴的盾牌,隊形瞬間亂成一鍋粥。蘇半夏操控的震位棺木突然彈出鐵刺,刺穿了兩個試圖爬牆的私兵,屍體順著牆滑進陣中,被坎位的磁石吸進棺底,濺起的血混著雨水,在棺蓋上畫出詭異的紋。
雨越下越大,棺陣裡的廝殺聲變了調。
私兵的兵器被磁石吸走後,隻能用拳頭和牙齒反抗,可錦衣衛的校尉們藏在棺後,用腰牌引動磁石,時而鎖敵,時而斥力推開,像群玩弄獵物的貓。蘇半夏的銀針在雨中穿梭,每道銀光落下,就有一具棺槨鎖死,棺蓋的縫隙裡滲出的血,在青石板上彙成細小的河,流進太極圖的凹槽裡,像給陰陽魚點上了眼睛。
寧王的主力在此時趕到,黑壓壓的私兵堵住了東牆缺口。他在親兵的護衛下看著棺陣,臉色鐵青:“一群廢物!用火攻!把磁石燒紅,看它們還能不能吸!”
火箭再次升空,拖著紅光射向棺陣。
張小帥的哨聲突然急促:“離位起火星!”
靠火房的七具焦黑棺木突然爆開火星,磁石板在高溫下泛著紅,吸附的鐵器開始發燙,燙得棺裡的私兵慘叫。可奇怪的是,火星落在棺木上,非但沒燒壞機關,反而讓磁石的吸力更強——玄鐵棺的耐熱性遠超想象,就像錦衣衛的骨頭,越燒越硬。
“蘇醫官,左翼!”張小帥突然大喊。
三個私兵繞過震位,想從巽位突破。蘇半夏的銀鐲一抖,三枚銀針同時射向巽位的棺木穴位,三具棺槨突然旋轉,棺蓋形成的夾角剛好卡住私兵的脖子,磁石同時左旋,將他們的兵器牢牢吸在棺底,動彈不得。
廝殺持續了半個時辰。
四十具棺槨在雨中不停開合,鎖敵、斥力、旋轉、放血,像台精密的殺人機器。陣眼的弟兄們渾身是汗,腰牌的鐵環磨出了血,可沒人敢停——他們知道,每具棺裡鎖著的,都是老王用命換來的鐵證,是水師援軍到來前的最後希望。
當寧王的私兵第三次衝鋒被震位的鐵鉤撕碎時,張小帥突然聽見了熟悉的號角。
不是錦衣衛的調子,是水師的衝鋒號,從南牆的方向傳來,穿透雨幕,撞在棺陣的木頭上,發出嗡嗡的響。蘇半夏的銀鐲突然亮了,她指著西牆缺口,聲音帶著哭腔:“是水師!老王的兒子來了!”
張小帥的哨聲陡然拔高,帶著前所未有的清亮:“乾坤倒轉!”
四十具棺槨同時右旋,磁石的斥力猛地爆發。棺裡的私兵像被彈弓射出的石子,紛紛砸向寧王的主力,兵器在斥力下脫離磁石,在空中亂舞,把私兵的陣型攪得稀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