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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糧草暗戰續2(1 / 2)

第六章:壓縮餅的救贖

第一節:滅口令

1.劉書吏的最後掙紮

《獄中書》

雨絲斜斜地織進牢窗,在青磚地上洇出一片深褐。劉書吏蜷在草堆上,耳聽著隔壁牢房傳來的鐵鏈拖地聲,指尖無意識地摳著牆縫裡的青苔。三天前,獄卒換班時的閒聊像淬了毒的針,紮進他早已繃緊的神經——"周顯那廝在碼頭被堵了,從他船上搜出的賬冊,聽說能掀翻半個漕運司..."

草堆突然發出窸窣的響動,他猛地直起身,頸後的青筋突突地跳。牢門外的木柵欄投下參差的影子,在他枯槁的臉上晃來晃去,像極了當年在漕運司賬房裡見過的流水賬。

"獄卒!"他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給我紙筆。"

守在廊下的獄卒翻了個白眼,手裡的酒葫蘆晃出渾濁的聲響:"劉先生,您入獄前不是寫過遺書了?"

"我要補幾句。"他死死盯著柵欄外的光影,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關於家眷的安置,還有..."

獄卒不耐煩地起身,踢踢踏踏地去取筆墨。鐵鎖嘩啦作響的瞬間,劉書吏飛快地掃了眼斜對麵的牢房——蘇棠正背對著他,似乎在看牆上的黴斑,但那微微側著的耳朵,卻像蓄勢待發的獵犬。

三天前蘇棠被押進來時,他就覺得不對勁。這人說是因欠稅被關,卻在牢裡閒庭信步,尤其每次獄卒談論周顯案時,他袖口下的手指總會輕輕敲擊膝蓋。更可疑的是,今早送飯時,他親眼看見蘇棠把一塊帶字的窩頭塞進了嘴裡。

宣紙上很快洇開墨團。劉書吏握著筆的手微微發顫,目光卻在草堆裡的一截枯草根上打轉。那是今早打掃時特意留下的,頂端被他用指甲削得尖尖的,泛著黃白的茬。

"寫快點。"獄卒靠在門框上打哈欠,目光飄向遠處的雨簾。

他低下頭,筆尖在紙上拖出歪歪扭扭的筆畫,眼角的餘光卻瞥見蘇棠已經轉過身,正端著破碗喝水,喉結滾動的頻率卻與往常不同。

墨汁滴在紙上的瞬間,劉書吏的左手悄悄摸向草堆,指尖觸到枯草根的刹那,牢門外傳來雜役推車的軲轆聲。是送午飯的時間了。

"好了。"他把筆往硯台上一擱,右手將宣紙往前推了推。獄卒伸手去接的當口,他左手攥著枯草根縮回袖管,同時故意碰翻了硯台。墨汁潑在草堆上的黑漬裡,藏進了那截不起眼的枯草根。

獄卒罵罵咧咧地收拾著狼藉,劉書吏趁機揉了揉眼睛,眼角的餘光正好撞上蘇棠投來的視線。那目光像淬了冰的鋼針,在他袖口停留了片刻,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送飯的雜役推著板車過來了,粗布短褂上沾著麥麩。劉書吏數著軲轆聲靠近,心臟在胸腔裡擂鼓。第三個籠子前,雜役彎腰遞出黑陶碗,露出後頸上那顆月牙形的痣——那是他遠房表親王二的記號,當年在糧倉當差時被麻袋蹭破的。

板車吱呀著來到他的牢房前。王二低著頭,把碗從柵欄縫裡塞進來,手指不經意地擦過他的掌心。就在這半秒鐘的接觸裡,劉書吏袖管裡的枯草根滑進了對方的袖口,同時有什麼硬邦邦的東西硌了他的手心——是半塊碎銀。

"劉先生慢用。"王二的聲音壓得極低,粗嘎的嗓音裡藏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板車繼續往前挪。劉書吏看著王二推著車走向蘇棠的牢房,那人接過碗時,指尖在王二的手腕上輕輕敲了三下。雨還在下,廊下的積水裡,倒映著三個各懷鬼胎的影子。

草堆裡的宣紙上,"遺書"的末尾還留著半行沒寫完的字。劉書吏盯著那墨跡,突然想起十年前在漕運司的雨夜,周顯也是這樣塞給了他一張賬冊,上麵的朱砂印泥像極了此刻草堆裡的血漬——今早被他用枯草根劃破的指尖,還在滲著血珠。

牢房外傳來蘇棠喝粥的聲音,節奏均勻得像敲算盤。劉書吏慢慢攤開左手,掌心躺著一根細小的竹篾,是剛才王二塞給他的。竹篾上刻著三個歪字:"午時三刻"。

雨絲順著窗欞爬進來,在宣紙上暈開淺淺的水痕。劉書吏盯著那行被墨汁掩蓋的字跡,突然明白蘇棠今早為什麼要吞窩頭——那上麵一定寫著周顯招供的時間。而王二袖口下的枯草根,此刻正抵著他藏在腰間的火石。

廊下的漏刻滴答作響,劉書吏數著水滴落在積水裡的漣漪,突然想起當年在糧倉裡,王二也是這樣推著板車,車板下藏著摻了沙的漕米。那時的雨,也像今天這樣,黏糊糊地貼在人後頸上。

雜役推車返回時,王二經過蘇棠的牢房,故意腳下一滑,黑陶碗摔在地上的脆響裡,混進了鐵鐐拖地的輕響。劉書吏看見蘇棠彎腰撿碎片時,右手無名指上多了道新鮮的劃痕——那是他與王二約定的記號,當年在碼頭驗貨時,就是用這道傷確認彼此的。

雨停了。陽光突然從雲縫裡鑽出來,斜斜地照在劉書吏的草堆上。他摸出藏在草下的枯草根,頂端的"殺"字被露水浸得有些模糊。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三響,不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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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門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劉書吏把枯草根塞進草堆深處,抬頭時正好看見蘇棠在對他笑,嘴角的弧度像極了漕運司賬房裡那把算尺的邊緣。

"劉先生,"蘇棠的聲音隔著柵欄飄過來,帶著粥的熱氣,"聽說午時三刻要提人?"

劉書吏沒說話,隻是盯著自己的袖口。那裡沾著一點墨汁,形狀像極了當年周顯賬冊上的朱砂印。遠處的鐘樓傳來沉悶的響聲,一下,又一下。

王二推著空板車經過,車軸的吱呀聲裡,劉書吏聽見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像極了糧倉裡漏雨時的滴答聲。他知道,此刻王二腰間的火石,正抵著那截刻著"殺"字的枯草根,而蘇棠藏在袖管裡的,是周顯案的卷宗副本。

第三聲鐘響落下時,劉書吏突然笑了。他想起今早看見的那片黴斑,形狀像極了漕運司的地圖,而此刻陽光照在草堆上,把那截枯草根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條藏在暗處的蛇。

牢門被打開的瞬間,他看見王二後頸的月牙痣在陽光下泛著光,像極了當年在碼頭燒賬本時,火盆裡濺出的火星。

《破碗巷殺機》

雜役王二推著空板車穿過獄門時,後頸的月牙痣還在發燙。方才劉書吏塞來的枯草根硌在袖口,像條藏著毒牙的蛇——那截黃白草莖上,"殺"字的刻痕被他手心的汗浸得發漲,邊緣的毛刺刺進皮肉裡,倒比腕間那道陳年舊傷更疼。

板車軲轆碾過青石板路,在雨後的水窪裡拖出歪歪扭扭的線。王二低著頭,粗布短褂下擺沾著的麥麩混著泥水,在地上洇出星星點點的白。街角包子鋪飄來的肉香鑽進鼻腔時,他突然想起今早從劉書吏牢房帶出的半塊碎銀,此刻正沉甸甸地壓在貼身處,邊緣磨得心口發疼。

"讓讓!讓讓!"他故意把嗓子扯得更粗,板車撞開紮堆閒聊的潑皮時,眼角的餘光掃過牆根下那個穿灰布衫的漢子——對方靴底沾著的紅泥,是獄卒換班時必經的胭脂巷特有的顏色。沈硯的人果然跟來了。

板車拐進一條窄巷,兩側的土坯房歪歪扭扭地擠在一起,房簷下掛滿了破洞的麻袋,風一吹像吊死鬼的舌頭。王二喉結滾了滾,這裡是"破碗巷"的入口,地上碎瓷片鋪得比石子還密,據說十年前有個糧商在這裡被亂刀砍死,血流進排水溝時,漂著整整十八隻摔碎的青花碗。

"王瘸子,今兒送的牢飯摻沙子沒?"巷口歪脖子柳下,一個獨眼漢叼著煙杆笑罵。他懷裡揣著的彎刀鞘磨得發亮,王二認得那是"鬼頭刀"老三,去年在碼頭砍斷過一個賬房先生的手筋。

王二沒接話,推著車往巷深處走。板車碾過碎碗片的脆響裡,混進身後輕得像貓步的腳步聲——沈硯派的人還跟著,靴底裹了層破布,倒比巷裡討飯的花子還精。

巷子中段有間塌了半麵牆的酒肆,幌子上"醉仙樓"三個字被雨泡得發漲,隻剩個"醉"字還勉強能認。王二在酒肆門口停下,板車往牆根一靠,發出"哐當"一聲響——這是約好的信號,當年在糧倉傳遞消息時,他總這樣敲板車幫。

"來壇燒刀子。"他掀開門簾時,眼角掃過吧台後那個絡腮胡。對方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是三年前替人討債時被高利貸主剁的,江湖人稱"斷指李"。

斷指李沒抬頭,往陶壇裡舀酒的手頓了頓:"今兒的酒烈,怕是不合你的口味。"

"要的就是烈。"王二摸出那錠銀子拍在桌上,白花花的銀麵映出他緊張的臉,"還有,幫我找兩個手腳乾淨的。"

斷指李的目光在銀子上粘了片刻,突然往門口努了努嘴。王二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兩個漢子正掀簾進來——左邊那個塌鼻梁,右耳缺了半片,是去年在北境劫過商隊的"豁耳張";右邊那個瘦得像根柴禾,手裡總轉著枚銅錢,人稱"銅錢趙",據說能用銅錢打穿三指厚的木板。

"王瘸子找我們,怕是不光為了喝酒吧?"豁耳張咧嘴笑,缺了的耳朵根上,新結的疤在油燈下泛著紅。

王二往門口瞟了眼,雨又開始下了,巷口的破碗堆裡,有個灰影在動——沈硯的人還沒走,正蹲在麻袋堆後抽著旱煙,火星明滅不定。

"有人要礙事。"他壓低聲音,手指在桌上蘸著酒寫了個"蘇"字,又劃了道橫線,"還有個姓張的小子,認得劉書吏的筆跡。"

銅錢趙轉著銅錢的手停了:"劉書吏?就是漕運司那個?"

"彆多問。"王二往銀錠上敲了敲,"事成之後,這錠銀子歸你們,另外還有五十兩,在糧倉西牆的磚縫裡。"

斷指李突然笑了,絡腮胡抖了抖:"劉書吏的筆跡,除了漕運司的人,誰還認得?"

王二的手猛地攥緊,袖管裡的枯草根硌得手腕生疼。他想起今早從劉書吏牢房帶出的草莖,那上麵的"殺"字刻得又深又急,像極了當年糧倉失火時,劉書吏在賬冊上劃的叉。

"這兩人要是把筆跡交上去,劉書吏就得掉腦袋。"他故意把聲音抬高些,眼角的餘光瞥見門口的灰影動了動,"你們隻消在明早卯時前,讓他們沒法開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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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耳張突然往門口啐了口唾沫:"沈硯的狗鼻子倒靈。"

王二心裡一緊,卻見斷指李往火塘裡添了塊柴,火星濺起來的瞬間,門口的灰影悄沒聲地退了。他這才發現,酒肆後窗的破紙洞裡,正對著巷尾的死胡同——那是破碗巷裡處理"麻煩"的地方,去年有個告密的貨郎,就是在那兒被裝進麻袋沉了河。

"明早卯時,城西亂葬崗。"銅錢趙把銅錢往桌上一拍,"我們把人帶過去,你去拿錢。"

王二沒接話,隻是盯著火塘裡跳動的火苗。那火苗的形狀,像極了劉書吏刻在枯草根上的"殺"字,也像蘇棠今早摔碎的那隻黑陶碗的裂紋。

出酒肆時,雨下得更密了。王二推著板車往糧倉走,板車底的碎瓷片硌得他腳底發麻。經過巷口那堆破碗時,他看見沈硯派的那個灰衫漢子正蹲在麻袋堆上,手裡把玩著一枚銅錢——那銅錢的成色,和銅錢趙轉的那枚一模一樣。

糧倉西牆的磚縫裡,果然藏著個油布包。王二摸出來時,聽見裡麵銀錠碰撞的脆響,像極了獄卒腰間鑰匙串的聲音。他把油布包塞進板車下的暗格,那裡還藏著半截火石,是今早劉書吏趁獄卒收拾墨漬時塞給他的。

回到牢房區時,換班的獄卒正打著哈欠交接。王二低頭推著板車經過蘇棠的牢房,看見對方正對著牆根出神,手指在地上畫著什麼。走近了才發現,那是個歪歪扭扭的"卯"字,旁邊還畫著個破碗。

劉書吏的牢房裡,草堆被翻得亂七八糟。王二送飯時故意把碗往柵欄縫裡多塞了些,指尖擦過劉書吏手背的瞬間,對方塞給他一張揉皺的草紙——上麵用枯草根劃著兩個名字:張小帥、蘇棠,名字上各打了個叉,叉尾拖得老長,像兩道沒愈合的刀傷。

"那小子在漕運司當學徒時,抄過劉先生的賬。"王二離開時,聽見蘇棠在對隔壁牢房的人說話,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巡邏的獄卒聽見,"聽說他記性好得很,連劉先生漏寫的小數點都記得。"

板車軲轆碾過石板路的聲音裡,王二後頸的月牙痣又開始發燙。他知道,蘇棠這是在給沈硯的人遞話——張小帥確實認得劉書吏的筆跡,去年在碼頭核對漕米賬時,就是這小子指認出賬冊上的假簽名,差點讓劉書吏栽了跟頭。

走到獄門時,那個灰衫漢子還在牆根下抽煙。王二推車經過時,對方突然咳嗽了一聲,煙杆往地上敲了敲,火星落在一片碎瓷片上——那瓷片的花紋,和醉仙樓吧台後的酒壇一模一樣。

破碗巷的燈一盞盞滅了。王二躺在糧倉的草棚裡,聽著外麵的雨聲,手裡攥著那截枯草根。草莖上的"殺"字被體溫焐得溫熱,他突然想起十年前,也是這樣一個雨夜,劉書吏在糧倉的賬房裡,用同樣的草莖在漕米賬上畫了個叉,第二天,那批賬冊就被一把火燒成了灰。

四更梆子響時,王二摸出火石。暗格裡的銀錠硌著腰,像塊燒紅的烙鐵。他知道,此刻豁耳張和銅錢趙該在亂葬崗等著了,而沈硯的人,大概正躲在亂葬崗那棵歪脖子槐樹上——去年那個貨郎被沉河前,也是綁在那棵樹上。

雨停了。天邊泛起魚肚白時,王二推著板車往城西走。板車暗格裡,除了銀錠,還有一把磨得發亮的短刀——那是劉書吏當年在碼頭防身用的,刀柄上刻著個"劉"字,被汗浸得發黑。

亂葬崗的露水打濕了褲腳。王二在槐樹下停下,看見三個黑影正蹲在墳堆後抽煙,火星在晨霧裡明明滅滅。他剛要開口,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時,正對上沈硯那雙深邃的眼睛。

"王二,"沈硯的聲音像結了冰的河麵,"劉書吏讓你殺的,恐怕不隻是認得筆跡的人吧?"

王二的手猛地摸向板車暗格,卻被沈硯身後的士兵按住。豁耳張三人剛要拔刀,就被暗處竄出的黑影撲倒,彎刀落地的脆響裡,混進銅錢趙那枚銅錢滾落的聲音。

"劉書吏的賬冊,到底藏在哪?"沈硯蹲下身,撿起那截從王二袖口掉出的枯草根,指尖劃過上麵的"殺"字,"他讓你殺張小帥和蘇棠,其實是怕他們找到賬冊,對嗎?"

王二看著遠處漸漸亮起來的天,突然笑了。他想起今早送飯時,蘇棠在草紙上寫的那句話:"賬冊在破碗巷醉仙樓的酒壇底",字跡歪歪扭扭的,像極了劉書吏刻在枯草根上的"殺"字。

晨霧裡,沈硯的士兵正往破碗巷的方向跑。王二被按在槐樹下,看著那截枯草根在沈硯手裡轉著圈,突然覺得後頸的月牙痣不疼了——就像當年糧倉那場大火熄滅後,燙人的灰燼終於涼透了。

2.張小帥的“防身術”

《棺材釘與壓縮餅》

張小帥蹲在木匠鋪的門檻上,手裡的刨子磨得鋥亮,卻半天沒碰一下案上的木料。眼角的餘光越過青石板路,落在街角那棵老槐樹上——去年秋天,他就是在那棵樹下,看見劉書吏把一卷賬冊塞進糧倉的磚縫裡,紙角露出的朱砂印泥,像極了今早從殯葬鋪撿來的棺材釘尖上的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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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帥,刨子都要被你盯出洞了。"師父的粗嗓門從裡屋傳來,帶著鋸木的嗡響,"東家要的八仙桌,今晌午就得趕出來。"

他"嗯"了一聲,手裡的刨子卻往門檻縫裡塞了塞。那裡藏著三枚棺材釘,是今早幫殯葬鋪抬完棺材,趁掌櫃的算賬時從廢料堆裡摸的。釘子被他用砂紙磨了三天,尖細處泛著冷光,能輕易刺穿兩層粗布——就像去年在糧倉,他用這法子戳破過賬房先生藏在袖管裡的假賬冊。

木匠鋪後院堆著待乾的木料,最裡麵那捆桐油浸過的硬紙板,是他攢了半個月的"寶貝"。紙板原是雜貨鋪包瓷器用的,被他偷回家泡在桐油裡,曬了七七四十九天,硬得能擋住石頭子,雨水潑上去隻會凝成水珠滾下來。昨兒個試了試,連師父的斧頭都劈不開,倒讓他胳膊酸了半天。

腰間的硬物硌得皮帶發緊。張小帥摸了摸那方巴掌大的壓縮餅,邊緣的棱角磨得他皮肉生疼。這是蘇棠被抓前塞給他的,說"北境的兵靠這個能在戈壁裡走三天"。餅子硬得像塊青磚,他用牙啃了半天才咬下一角,鹹味直往嗓子眼裡鑽,卻比師父家的糙米飯頂餓。蘇棠當時說:"遇到事了,這玩意兒能當武器。"

"發什麼呆?"師娘端著一碗綠豆湯出來,圍裙上沾著麵粉,"你這孩子,自從來了鋪子裡,總像揣著心事。"

他接過碗,眼睛卻瞟向院牆上的破洞。洞外是條窄巷,通往後山的亂葬崗——蘇棠說過,萬一他沒出來,就去亂葬崗第三棵歪脖子樹下挖,那裡埋著"能讓糧倉亮堂的東西"。這話像根刺,紮在他心裡快三個月了,每次路過那棵樹,手心都直冒汗。

昨兒個收工時,他看見兩個漢子在木匠鋪對麵的茶攤坐著,一個塌鼻梁,一個總轉著枚銅錢。那塌鼻梁的右耳缺了半片,讓他想起去年在碼頭見過的"豁耳張"——當時這人正跟劉書吏討價還價,手裡的彎刀上還沾著血。

綠豆湯喝到一半,張小帥突然把碗往石桌上一擱,抄起牆角的扁擔就往後院跑。師娘在身後喊他,他卻一頭鑽進木料堆,扒開最底下的硬紙板,露出個巴掌大的洞。洞裡藏著個油紙包,打開來,是他偷偷抄下的糧倉出入賬,每一頁都夾著桐油紙板,邊角被棺材釘劃得整整齊齊。

"小帥!你師父叫你!"師娘的聲音在院門口響起,帶著點慌張,"外麵有兩個人找你,說是你遠房表叔。"

張小帥的心猛地一跳,手飛快地把賬冊塞進硬紙板夾層,又摸出兩枚棺材釘攥在手心。透過木料的縫隙往外看,塌鼻梁和轉銅錢的漢子正站在鋪門口,眼睛往院裡瞟,嘴角的笑像極了捕鼠的貓。

他慢慢往後退,後背抵住了院牆的破洞。洞外的窄巷裡,晨露還沒乾,青石板上有串新鮮的腳印,鞋印邊緣沾著的紅泥,和糧倉西牆的泥土一個顏色——那是劉書吏常去的地方。

"表叔?我沒見過你們啊。"張小帥故意把聲音放得怯生生的,手裡的扁擔卻橫了過來,"我師父說,不認識的人不能隨便見。"

豁耳張笑了,缺了的耳朵根在太陽下泛著油光:"你娘托我們來接你,說你奶奶病了。"

"我奶奶去年就沒了。"張小帥的手緊了緊,棺材釘的尖兒紮進掌心,疼得他腦子更清醒了,"你們到底是誰?"

銅錢趙突然往院裡邁了一步,轉著銅錢的手停了:"跟我們走一趟,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張小帥猛地將扁擔往前一送,同時身子往旁邊一躲,攥著棺材釘的手朝豁耳張的臉劃去。隻聽"哎喲"一聲,塌鼻梁捂著胳膊後退,袖子上被劃開道口子,滲出血來——剛才那一下,他用的是棺材釘最尖的那頭。

"小兔崽子!"豁耳張罵著撲上來,手往腰間摸去,那裡鼓鼓囊囊的,像是藏著刀。

張小帥轉身就往後院跑,腳在木料堆上一蹬,整個人翻進了院牆的破洞。落地時踉蹌了一下,腰間的壓縮餅硌得他差點喘不過氣,卻也幫他擋住了從牆頭扔過來的石塊——硬邦邦的餅子發出"咚"的一聲,石塊彈開老遠。

"往哪跑!"銅錢趙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腳步聲在窄巷裡追得緊。

張小帥不敢回頭,順著巷子往亂葬崗的方向跑。手裡的棺材釘被汗水浸得發滑,他卻攥得更緊了。跑過第三個拐角時,眼角瞥見牆根下有個熟悉的灰影——那人靴底沾著的紅泥,和今早殯葬鋪門口的一樣,可腰間卻彆著塊令牌,陽光下閃著銀光。

是沈硯的人!蘇棠說過,遇到戴這種令牌的,就把藏賬冊的地方告訴他。

他突然往左邊一拐,鑽進條更窄的夾道。夾道儘頭是片荒地,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草裡埋著他早就挖好的坑,坑裡鋪著桐油紙板,上麵蓋著亂草——那是他藏"寶貝"的另一個地方。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張小帥摸出壓縮餅,往地上狠狠一砸,餅子沒碎,卻發出響亮的"哐當"聲,驚得草叢裡的螞蚱飛起來一片。趁著豁耳張和銅錢趙分神的瞬間,他將手裡的棺材釘猛地朝兩人腳下扔去,自己則一個翻滾鑽進了草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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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兒!"銅錢趙喊著追過來,腳卻被棺材釘絆了一下,"咚"地摔在地上,轉了一路的銅錢滾進了草裡。

張小帥趁機往荒地深處跑,手在草裡摸索著,摸到了那塊蓋在坑上的桐油紙板。他掀開紙板,露出下麵的油紙包,裡麵是另一本抄賬冊的副本——蘇棠教他的,重要的東西要留備份。

遠處傳來雜遝的腳步聲,還有人喊"沈大人有令"。張小帥的心一鬆,剛要直起身,卻看見豁耳張從草裡爬起來,手裡舉著刀朝他撲來。

千鈞一發之際,他抓起那塊壓縮餅,用儘全身力氣朝豁耳張的臉砸去。隻聽"哎喲"一聲,塌鼻梁捂著額頭後退,血從指縫裡流出來——那餅子硬得像塊石頭,砸在頭上嗡嗡響。

"抓住他!"沈硯的聲音從荒地邊緣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豁耳張和銅錢趙還想反抗,卻被湧上來的士兵按住。張小帥看著被押走的兩個漢子,突然覺得手心的傷口不疼了。他撿起地上的壓縮餅,拍了拍上麵的草屑,又摸出藏在坑裡的賬冊,朝著沈硯的方向走去。

陽光穿過草葉的縫隙,照在賬冊的油紙包上,反射出桐油的亮光。張小帥想起蘇棠塞給他壓縮餅時說的話:"這玩意兒硬,能頂事。"就像他撿的棺材釘,浸了桐油的硬紙板,還有藏在心裡的那些事——看著軟,其實比誰都結實。

遠處的木匠鋪傳來刨木的聲音,均勻得像他藏賬冊時數的數。張小帥摸了摸腰間的壓縮餅,突然覺得餓了——等把賬冊交出去,他得好好啃啃這塊能當武器的軍糧,就著北境的風,一口一口地吃。

《筆跡與鹵水》

蘇棠將最後一疊舊檔塞進樟木箱時,指尖在泛黃的紙頁上頓了頓。日光透過窗欞,在"煉丹房采購記錄"那行字上投下淺斑,末尾那個圓潤的收筆,像極了她前夜臨摹的劉書吏筆跡——都帶著股刻意藏拙的拖遝,仿佛筆尖在紙上打了個旋才肯落下。

"姑娘,沈大人派的人到了。"老媽子在門口回話,聲音裡帶著點猶豫,"說是個夥夫,叫大牛,扛著個木桶站在院裡,聞著...不太對勁。"

蘇棠折回外屋時,正撞見個鐵塔似的漢子卡在門框裡。他肩上扛著的木桶晃了晃,一股刺鼻的氣味順著門縫鑽進來,像極了北境醃肉坊裡的鹵水味——去年冬天,她隨父親押送軍糧時,在戈壁灘見過這種防腐劑,黏稠的黑褐色液體,能讓生肉在烈日下擱上三天不腐。

"蘇姑娘,沈大人說讓俺跟你走。"大牛的嗓門比軍營的號角還響,他把木桶往牆角一放,又從懷裡掏出個黑陶罐,"這是老王托俺管的,說是...嗯...治屁股疼的膏子。"

陶罐揭開的瞬間,一股奇異的腥氣混著鹵水味漫開來。蘇棠瞥了眼罐裡的黑色藥膏,質地黏稠得像融化的瀝青,不由想起父親舊檔裡記載的"煉丹秘藥"——據說要用硝石和硫磺熬製,遇熱會冒黃煙,當年父親就是因為查這個,才在煉丹房遭了暗算。

"大牛,你這藥膏...遇熱會化?"她漫不經心地用指尖敲著桌角,目光落在那疊攤開的采購記錄上。記錄裡"硫磺十斤"的"磺"字收筆圓潤,和劉書吏在漕運賬上寫的"糧"字如出一轍。

"可不是咋的。"大牛撓撓頭,把陶罐往鹵水桶邊挪了挪,"上次俺擱灶台上忘了拿,化得跟稀泥似的,還冒白煙,把老王心疼壞了。"

蘇棠的心輕輕一跳。她想起張小帥說過,去年幫劉書吏搬"煉丹材料"時,曾撞見對方往陶罐裡倒黑色膏體,"像熬化的鬆香,沾在手上燙得很"。當時她隻當是少年胡話,此刻看著那罐痔瘡膏,突然覺得後頸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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