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響之墟,萬籟俱寂。
這裡是所有聲音和故事的終點,連時間本身都凝滯如琥珀。
擺渡人提著那盞永不熄滅的燈籠,孤零零地站在巨大的【歸鄉之門】前。門扉緊閉,其上卻流轉著一層微弱的光暈,像一場不願醒來的夢,在終末之地,固執地維持著一個家的輪廓。
他身後,虛無中,兩道身影由淡轉濃。
千幻賭徒習慣性地想摸煙,手伸到一半才想起這裡連“點燃”的概念都不存在,隻好悻悻地搓了搓手指,捅了捅身旁的新約守護者。
“嘿,我說什麼來著!”他的意念裡滿是壓不住的興奮,“那小子,不光沒死,還真把那個‘孤寂之主’給拐回家了!直接認爹!這路數,我賭了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野的!”
新約守護者的臉色很難看。他盯著那扇透著微光的門,感受著門後滲透出的,一種全新的、圓融自洽的道韻。
“他改變了規則。”
新約守護者的聲音裡沒有喜悅,隻有一種化不開的凝重。
“麵對墟淵,我們的法則是封印、驅逐、消滅。而他……是接納,是同化。他把一個行走的‘終末’,變成了‘家人’。這不在任何約定之內,這太危險了。”
“我們都低估了他。”
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遙遠的永恒聖域,那片曾因墟淵侵蝕而瀕臨崩潰的世界,此刻穩固得像一塊亙古不化的神鐵。而那股穩定力量的核心,就是方闖那份全新的【萬象歸鄉】大道。
它不再是單純的守護,而是包容,是把一切異物都變成“家”的一部分。
“看來,我這輩子最大的一筆賭注,算是押對了。”千幻賭徒嘿嘿一笑,“不過話說回來,那小子欠我的人情,可還沒還呢。這得算利息吧?”
新約守護者沒理會他的胡扯。
他的“視線”穿透無儘空間,落在那扇門所代表的那個“家”上。
“他失去了感知‘溫暖’的能力。”
他的聲音很輕,千幻賭徒的笑聲也僵住了。
“他用自己作為‘人’最根本的情感,去填補了世界的傷口。這對一個父親而言,是不是一種……新的永恒孤寂?”
勝利的喜悅,在這一問之下,褪去所有光彩,隻剩下冰冷的代價。
一直沉默的擺渡人,終於緩緩開口。他沙啞的聲音,像是無數枯葉在摩擦。
“他用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換來了這扇門的安寧。”
擺渡人提著燈籠,昏黃的光照亮了他那張沒有五官的臉。
“這扇門,是他‘父道’的延伸,也是他為孩子們撐起的一個夢。”
“夢,總有醒來的時候。”
他的聲音在死寂的歸響之墟裡回蕩,帶著一股不容辯駁的終極定律。
“真正的歸鄉,是麵對夢醒之後的一切。”
千幻賭徒撇了撇嘴,沒再說話。
新約守護者也沉默不語。
方闖的棋局,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掌控。
……
從市集歸來後的日子裡,方闖家陷入了一種怪異的平靜中。
方小雷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再大吼大叫。他偶爾會從門縫裡,用一種混合著戒備和好奇的複雜視線,偷看那個學著“坐”卻總是差點陷進椅子裡的灰色弟弟。
這天晚上,他鬼鬼祟祟地從自己的儲物戒指裡摸出一塊包裝精美的桂花糕,這是他最喜歡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