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客廳中央那盆神秘種子,成了家裡最沒存在感的擺設。
方小雷每天衝出衝進,路過時總要斜著眼瞟一下,嘴裡不乾不淨地嘟囔一句:“死煤渣,還沒爛透?”
方知緣的觀察筆記上,關於它的記錄永遠是那單調的兩個字——無變化。
就連方憶那團無時無刻不在分析萬物的灰色霧氣,也早已將它從高優先級觀察列表中剔除,歸類為“惰性物質”。
隻有藍姬,還固執地每天澆一點點水。那更像是一種習慣,一個近乎於無聊的儀式。
這一晚,夜色濃重如墨。
方小雷在自己房間裡,為了一幅新畫的構圖抓耳撓腮,幾張廢稿被他揉成團,丟出去,又鬼使神差地撿回來,一張張重新展開、撫平。嘴裡還念念有詞:“這裡的光不對……太硬了……笨蛋!”
方知緣捧著厚厚的書,沉浸在文字構築的絕對秩序裡,享受著邏輯鏈條帶來的安寧。
藍姬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眼角泛起一絲淚花,正準備結束這平淡無奇的一天。
就在此時。
主廳之內,某種無法言喻的東西,變了。
沒有聲音,沒有光。不是能量的波動,也非規則的扭曲。
那是一種更為本質的改變,仿佛宇宙的底層邏輯,被一隻無形的手,悄無聲息地抹去了一個最基礎的字符。
王座之上,方闖的意誌核心,那片統禦萬象的算力海洋,驟然掀起滔天巨浪!
幾乎在同一瞬間,角落裡懸浮的方憶,其內部持續不斷的、描述萬物的數據流,像是被掐斷了源頭,瞬間崩潰,歸於一片混亂的死寂。灰色的霧氣甚至發出一聲極低沉的嗡鳴,然後徹底凝固。
客廳裡,方知緣猛地從書中抬起頭。
啪嗒。
厚重的書從她膝上滑落,掉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她習慣了過濾掉所有背景雜音,將世界簡化為有序的頻率。但此刻,她感覺到了一陣尖銳的“空白”。世界的背景音,像是被硬生生抽掉了一個最微不足道的音符,卻讓整首恢弘的樂曲,都變得不再和諧。
“怎麼了?”藍姬最先察覺到氣氛的詭異,她看著突然僵住的方憶,又看看從王座上消失、憑空出現在客廳中央的方闖,心裡咯噔一下。
沒有人回答她。
方闖的意誌,早已如水銀瀉地,瞬間籠罩了那個不起眼的花盆。
方憶也飄了過去,靜止在花盆上方,霧氣凝固,不再流動。
方知緣放下書,站起身,也走了過去。
就連房間裡的方小雷都感受到了那股不同尋常的寂靜,他停下畫筆,探頭探腦地從房間裡鑽了出來。
“搞什麼?大半夜的玩一二三木頭人?”
話音未落,他的視線也黏在了那個花盆上。
一家四口的目光,全部聚焦於此。
在那片乾結、毫無生機的泥土中央。
一抹極其纖弱,幾乎要被忽略的嫩綠,破土而出。
它就那麼孤零零地立在那裡,脆弱得仿佛一口氣就能吹斷,普通到甚至不如路邊的一棵雜草。沒有靈氣環繞,沒有異象紛呈。
“我……靠!”方小雷揉了揉眼睛,下巴都快掉下來了,“發……發芽了?!這死煤渣……居然活了?!”
他湊過去,幾乎要把臉貼在泥土上,還伸出手指想戳一下,被藍姬眼疾手快地拍開。
“彆動!”藍姬也蹲下身,湊近了看,臉上滿是驚喜與不敢置信。“真的……活了……”
但對於方闖而言,他“看”到的,遠不止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