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執事渾身的肥肉猛地一顫,那是一種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寒意,仿佛數九寒天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冰水。
跑!
這個念頭在他塞滿了豬油的腦子裡炸開,成了唯一的指令。
他猛地轉身,想從台子另一邊溜走,混進已經亂成一鍋粥的人群裡,隻要能跑掉,什麼都好說。
院子裡,方小雷抱著胳膊,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的方知緣。
“哎,姐,你看那胖子,想跑了。你說老三會怎麼收拾他?直接讓他原地爆炸?還是讓他表演個倒立拉稀?”
方知緣沒理他,隻是在本子上畫了一個肥胖的、流著油的餅人,然後在它腳下畫了一道絆馬索。
方小雷湊過去看了一眼,嘖嘖稱奇:“絆馬索?太便宜他了。”
方知緣聞言,筆尖一頓,想了想,又在絆馬索的儘頭,添上了一個冒著熱氣、蒼蠅環繞的糞坑。
“……姐,你比我還狠。”方小雷咂了咂嘴,心悅誠服地豎起一個大拇指。
台上的周執事,腿不聽使喚了。
兩條腿像是被釘死在地上,灌滿了水銀,沉重得連抬起腳尖都做不到。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裡擂鼓,咚咚咚,快得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卻發不出半點求饒的聲音。
完了,全完了,他怎麼會知道?連我藏在床板夾層裡的那幾張銀票都知道?
那團灰色的霧氣,隻是靜靜地懸浮著,一個不帶任何語氣的電子音,再次響起。
“現在,是關於‘貪婪’與‘濫權’的信息分享。”
天空,再次變色。
剛剛恢複蔚藍的天幕,又一次被抹去,化作了那塊巨大、幽深的畫布。
“又來了又來了!”方小雷興奮地一拍大腿,“連播劇啊這是!快看看這胖子有什麼好東西!哎,可惜了,沒個瓜子兒。”
這一次的主角,換成了周執事。
畫麵裡,周執事正坐在一張華麗的桌案後,將一袋沉甸甸的銀子,塞進自己的袖子裡,臉上是油膩又滿足的笑。
一個低沉的,屬於他自己的聲音,從天上響起,那是他當時的內心獨白。
“……三百兩就想把城南那塊地拿下來?做夢!不加到五百兩,這文書就給我爛在抽屜裡……”
人群裡立刻有人驚呼:“那不是城南的劉員外嗎?我說他家怎麼突然就發了!原來是這麼回事!”
畫麵再轉。
一戶農家小院,周執事帶著幾個家丁,指著一對跪在地上哭嚎的老夫婦,滿臉不耐煩。
天上的旁白,依舊是他心裡的聲音。
“……哭什麼哭?你兒子衝撞了城主府的馬,沒要你們的命就算開恩了!這幾畝薄田,就當是賠罪!再囉嗦,連你們一起送進大牢!”
一幕接著一幕。
克扣修城牆工人的夥食,導致豆腐裡都生了綠毛。
強行低價收購城西張屠戶的鋪子,轉手就高價賣給了自己的小舅子。
甚至連他半夜躲在被窩裡,盤算著如何將這次“驅邪”的功勞攬在自己身上,再借機跟城主開口,把方家這座“無主”的妖宅弄到手,砍了那棵琉璃樹做成一張能睡十個小妾的大床……這些最陰暗、最無恥的念頭,都被一字不差地公之於眾。
方小雷的笑聲停了,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冷。
“嘿,還敢惦記咱們家的樹?”他捏了捏拳頭,骨節發出哢吧的脆響,“他那豬腦子是想做成棺材嗎?我倒是可以幫他量量尺寸,保證嚴絲合縫,連根頭發都塞不進去。”
信息量,比王半仙的那些齷齪事,要龐大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