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一座深宅大院中。
前廳門口,燈籠透出的燭光,將暖白底色的牆麵染得有些昏黃。
廳中,六幅水墨山水畫卷自東向西次第高掛。
最左側那幅遠山潑墨蒼勁,留白處似有雲霧蒸騰;而右側的水色描繪則以細筆勾勒,粼粼波光仿佛要從宣紙裡流淌出來。
看得出,六幅畫卷皆出自大師手筆。
畫卷下方,綠竹在三足陶盆裡舒展著葉片,與牆角落的青瓷瓶裡斜插的幾枝文竹相映成趣。
大廳中央,兩張紅木太師椅相對而置,椅背的紋路雕刻在光影中若隱若現。
右側博古架前,兩株造型古樸的盆景自成天地,附石菖蒲青翠欲滴。
銅製燭台燃起柔光,字畫的墨色愈發深邃,綠植在搖曳的光影裡舒展腰肢,連檀木座椅的紋理都浸染上幾分禪意,整個空間宛如一幅徐徐展開的立體水墨畫,彆具一格,讓人舒心暖意。
不過楚照離卻絲毫沒有因此靜下心來,她焦急地來回踱步,眉眼緊蹙。
“剛叔,你說這是什麼事兒啊!以前,周叔叔可從未讓我等這麼久過!”
終於,楚照離還是沒憋住,埋怨道。
“小姐,稍安勿躁!剛才管家不是來通報過了嗎?周大人正在忙著處理公事,你就再等等吧。”
剛叔也有些不滿,但隻能強壓著,安慰楚照離。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剛叔卻時刻警惕,一直守在門口,探查著周圍的動靜。
往來下人神色不變,來來往往,依舊匆匆,並不慌亂。
於屋簷落腳的飛鳥,閉目養神,也未驚擾。
一切看上去都很自然,沒有變故。
此地乃是崇安城的城主,周良的府邸。
而周良正是齊王的人。
今夜,楚照離趕來拜會。
一來,是為了西塘鎮守將派人襲擊之事;
二來,就是希望周良能知會下屬,並給予特殊令牌,保證接下來的行程一路暢通。
不料,來了快一個時辰,還未見到對方,著實有些反常。
兩人哪裡知道,周良先前壓根就不在府中,而是在茶樓裡密會他人,眼下剛剛返回府中。
而顧隱塵也尾隨到此,悄然進入院中。
“老爺,郡主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管家小跑著進來,喘著粗氣說道,“您要是再不回來,估摸那位就要發飆了!”
“怕什麼怕。偌大個城主府還怕個丫頭片子不成!”周良不屑道。
他生就一雙烏黑深邃的丹鳳眼,眼尾似墨筆勾挑般淩厲上揚,偏生睫羽濃密如鴉羽,垂眸時在眼瞼投下陰翳,將銳利目光斂在睫影之下,也掩蓋了眼中透出的精明。
“那丫頭武藝不弱,而那剛叔更是身手了得,出手狠辣。小的是怕動起手來,傳出去不好聽!”管家連忙解釋。
“這倒是!如今還不是徹底和齊王翻臉的時候,我這就去打發她。”周良換上官服,身材勻稱的他又故意將衣衫弄亂,出門後便開始小跑。
不久,周良和管家便抵達了前廳。
“來了!”剛叔出聲提醒,“小姐,莫傷了和氣。”
“知道!”楚照離點了點頭,長舒了口氣後,揉了揉臉,怒容散去,臉上露出淺淺笑意。
“老爺,這邊!”管家率先來到門口。
“哎呀,郡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周良苦笑著上前,捶胸頓足道,“都怪那個該死的西塘鎮守將,犯了滔天大禍,衝撞了郡主。我剛才正在督辦此事。”
聽聞此話,楚照離和剛叔皆麵露驚訝。
“郡主放心,先前的事情我已知曉。我已派人前往西塘鎮將那人直接斬殺。”周良指了指桌子,“管家,換今年的新茶!郡主請坐。”
先前,楚照離和剛叔還一肚子窩火,眼下被周良幾句話便卸去了心裡大半火氣。
“多謝周叔叔出手!”楚照離感激道,緩緩坐下後,繼續說著,“不知那人是如何管束手下的,怎能如此黑白不分?而且竟還請了名修士做師爺,當真是離了大譜!”
周良沒想到楚照離會深問,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透著精明,而手指在桌麵輕敲,於心裡快速思考。
恰好,管家領著下人端茶入內。
“先品茶,此事說來話長。”周良抬手示意,並先端起茶碗,小口抿著。
待三口茶水下肚後,周良放下茶碗,笑道:“那人之前兢兢業業,恪儘職守。之所以變成如今這般目無法紀,作威作福,都怪他招攬的那名師爺......”
周良娓娓道來,將那名師爺定為蠱惑人心的邪修,蠱惑那名守將去收剮民脂民膏,為自己修行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