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方向的天空被血色浸染,如同潑墨般向四周擴散。陳平安衝出古塔,耳邊嗡嗡作響,林沐最後的微笑和老瞎子警告的話語在腦海中交替回響。
手機依然無法接通。陳平安攔下一輛出租車,司機看到他的臉色和手中的桃木劍,嚇得差點踩油門逃走。
"去郊區樺樹林,雙倍車費!"陳平安將幾張鈔票甩在駕駛台上。
車子在空曠的街道上飛馳,窗外的城市景象正在發生詭異變化——路燈閃爍不定,投下的不是暖黃光暈而是血紅色的陰影;行道樹的影子扭曲蠕動,如同無數掙紮的手臂;偶爾經過的行人低頭疾走,他們的影子卻停留在原地,轉頭"注視"著駛過的車輛。
"見鬼了今天..."司機嘟囔著,緊握方向盤的手指關節發白。
陳平安沒有回應。他正全神貫注地感應腰間的香囊——林沐留下的那枚繡有並蒂蓮的信物。香囊微微發熱,證明林沐還活著,但溫度正在緩慢升高,這是危險的信號。
車子猛地刹住。"前麵過不去了!"司機驚恐地指著前方。
道路被一片血霧籠罩,霧中隱約可見扭曲的人形輪廓。陳平安付完車費,毫不猶豫地衝入血霧。霧氣接觸皮膚的瞬間,如同無數細針紮入,刺痛中帶著麻痹感。他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在桃木劍上,劍身頓時綻放金光,驅散周圍數米內的血霧。
樺樹林就在前方,但安全屋周圍的景象讓陳平安心臟幾乎停跳——院牆倒塌,七星陣的七盞青銅燈全部碎裂,張道長倒在院中央,胸口一個碗口大的血洞,已經沒了氣息。
"林沐!"陳平安衝進屋內,隻見家具東倒西歪,那本古籍被撕成碎片,牆上用鮮血畫著一隻巨大的眼睛,下方寫著一行字:
"靈胎歸主,否則屍骨無存。子時古塔見。"
陳平安一拳砸在牆上,指節破裂流血也渾然不覺。血眼教主調虎離山,故意引他去古塔,同時派人襲擊安全屋擄走林沐。而現在,距離子時隻有不到三小時了。
香囊突然劇烈發燙。陳平安將其打開,裡麵林沐的一縷頭發正發出微弱青光,在空中組成幾個字:"靈胎覺醒,速來古塔。"
靈胎覺醒?陳平安心頭一震。按照古籍記載,靈胎隻有在降生前最後時刻才會完全覺醒意識。難道林沐已經...
來不及多想,他轉身衝出安全屋。就在這時,一道金光從天而降,老瞎子的身影在光芒中浮現。老人衣衫襤褸,嘴角帶血,顯然經曆了一場惡戰。
"七個陣法節點已全部激活!"老瞎子抓住陳平安的手臂,"血眼教正在集結所有力量前往古塔,他們要在"天狗食月"那一刻強行打開天門!"
陳平安急切地問:"您看到林沐了嗎?"
老瞎子麵色凝重:"她被黑袍使者帶往古塔了。靈胎能量開始暴走,我感應到兩股力量在對抗..."他突然咳嗽起來,吐出一口黑血,"血眼教主不是唯一的主謀,他背後還有..."
話未說完,老瞎子突然渾身僵硬,雙眼翻白。他的胸口凸起一個詭異的形狀,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裡麵蠕動。
"小心!"陳平安迅速後退,隻見老瞎子胸口"噗"地裂開,一隻血色眼睛鑽了出來,冰冷地"注視"著陳平安。
"陳平安..."老瞎子的嘴巴機械地開合,發出的卻是趙寒星的聲音,"時間不多了。帶著靈胎來古塔,否則林沐會先體驗四百年前柳青璃的痛苦。"
血色眼睛爆裂開來,老瞎子的身體如同漏氣的氣球般迅速乾癟,最終化為一具包著皮的骷髏。陳平安強忍悲痛,用淨化符處理了老瞎子的遺體。
抬頭望去,月亮已經變成了暗紅色,邊緣開始出現缺口——"天狗食月"開始了。距離子時還有不到兩小時,他必須儘快趕到古塔。
離開樺樹林時,陳平安注意到地上的影子正在自行移動,全部指向同一個方向——江城古塔。整座城市的陰氣都在向那裡彙聚,為天門開啟做準備。
出租車早已不見蹤影。陳平安咬破手指,在雙腿上畫出神行符,開始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向城區奔去。沿途的景象如同噩夢——街道空無一人,所有建築物的窗戶都反射著血月的光芒,遠遠望去像是無數隻血眼在眨動。
越接近古塔,空氣中的壓迫感越強。距離古塔兩個街區時,陳平安不得不停下腳步——前方的空間出現了扭曲,普通方法無法通過。
"障眼法..."陳平安從包中取出羅盤,指針瘋狂旋轉後指向右側一條小巷。他跟隨羅盤指引,在小巷中七拐八繞,最終從一個廢棄商店的後門穿出,竟然直接來到了古塔廣場。
廣場上的景象讓即使身經百戰的陳平安也倒吸一口冷氣——數百名黑袍人跪在廣場上,組成一個巨大的眼睛圖案。他們低聲吟誦著古老咒語,聲音彙聚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鳴。古塔被七根血色光柱包圍,塔尖射出一道紅光,與正在被吞噬的血月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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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怕的是,廣場邊緣豎立著七根木樁,每根上都綁著一個昏迷的人——正是陳平安聯係過要保護林沐的六位道友,以及...林沐自己!
陳平安差點衝出去,但多年除妖的經驗讓他強忍衝動。他仔細觀察,發現林沐被綁在正中央的木樁上,腹部高高隆起,散發著柔和的青光。那光芒與周圍的血色形成鮮明對比,如同黑暗中的燈塔。
"靈胎還安全..."陳平安稍微鬆了口氣。但緊接著他注意到林沐周圍的地麵上刻滿了複雜符文,形成一個祭壇——血眼教準備在這裡進行靈胎降生儀式!
黑袍人的吟誦聲突然提高,陳平安感到一股強大的精神衝擊襲來。他迅速結印護住心神,同時意識到這些吟誦不僅是儀式的一部分,更是一種精神防禦,阻止任何人靠近。
必須想辦法打斷吟誦!陳平安從包中取出七張雷符,按照北鬥方位排列在地上。他咬破中指,在每張符上滴血,然後低聲念咒:
"天雷隱隱,地雷轟轟。八方威神,誅邪滅精!"
七張雷符同時燃燒起來,天空中烏雲彙聚,七道閃電劈下,準確命中七名黑袍人。被擊中的黑袍人瞬間化為焦炭,整齊的吟誦頓時出現混亂。
陳平安抓住機會,激活神行符衝向中央木樁。幾名黑袍使者立刻發現了他,發出刺耳的尖嘯撲來。陳平安桃木劍橫掃,金光閃過,最先衝來的三名使者被攔腰斬斷,化為黑煙消散。
"攔住他!"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古塔方向傳來。趙寒星站在塔門口,血眼在暗夜中如同兩盞紅燈。他身旁站著兩名高大的黑袍人,架著虛弱的林沐。
"林沐!"陳平安心臟狂跳,揮劍殺出一條血路。但距離太遠,黑袍人如潮水般湧來。
趙寒星冷笑一聲,抬手一劃,林沐發出一聲痛呼——她的手腕被割開,鮮血滴落在古塔台階上。
"每過一分鐘,我就放一點她的血。"趙寒星的聲音傳遍廣場,"直到你交出靈胎!"
陳平安目眥欲裂,但理智告訴他貿然衝上去隻會讓情況更糟。他必須想辦法接近塔門,同時保證林沐的安全。
就在這時,林沐突然抬起頭,儘管臉色蒼白如紙,眼中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她的嘴唇微動,沒有聲音,但陳平安讀懂了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