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麵繡著“漢”字的王旗，就像一柄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馬哈木的眼球上。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大腦一片空白，耳邊隻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狂亂的心跳。
漢王朱高煦。
大明最驍勇，也最嗜殺的親王。
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不是應該在千裡之外的北平嗎？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出現在自己的正前方？
馬哈木的身體開始無法抑製地顫抖，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猛地扭過頭，死死地盯住了身側的另一位部落首領，把禿孛羅。
整個東北方向的警戒與斥候，一直都是由把禿孛羅的部落負責的。
現在，大明十五萬主力大軍兵臨城下，直到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裡才被發現。
這意味著什麼？
馬哈木不敢想，也不願去想。他隻是用那雙布滿血絲，幾近瘋狂的眼睛盯著對方，無聲地質問。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把禿孛羅的臉上，沒有驚慌，沒有愧疚，甚至沒有絲毫的意外。
他隻是平靜地迎著馬哈木那要吃人的視線，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近乎解脫的苦澀笑意。
“鏘”的一聲。
把禿孛羅拔出了腰間的彎刀。
但他的刀尖，卻不是指向前方的明軍，也不是指向身旁的馬哈木。
他將刀高高舉起，指向天空。
“草原的兒郎們！”
把禿孛羅的聲音洪亮而悲愴，瞬間壓過了周圍所有的嘈雜與驚呼。
“我們敗了！”
他毫不避諱地吼出了這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卻又不敢承認的事實。
“看看我們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像一群喪家之犬一樣，被明人趕著在草原上到處跑！我們的牛羊在逃亡中死去，我們的孩子在寒風中哭嚎！”
“這一切，都是因為誰？”
他猛地將手指向了馬哈木。
“是他！馬哈木！他那可笑的野心，他那愚蠢的決定，一步一步，把我們整個瓦剌，帶進了如今這萬劫不複的絕境！”
馬哈木的臉，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把禿孛羅，你敢背叛我！”
“背叛？”
把禿孛羅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恨意與決絕：“是你先背叛了整個草原，是你先把我們的性命，當成了你換取汗位的賭注！”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高聲呼喊。
“我已經和大明那位涼國公有言在先！”
“隻要我們放下武器，隻要你們肯聽我的號令，涼國公承諾，所有人都不會被殺！我們還會被優待，可以進入關內，獲得大明皇帝賞賜的田地和牧場！再也不用過這種朝不保夕，擔驚受怕的日子！”
“願意隨我把禿孛羅，去過好日子的，就站到我身後來！”
這番話，如同一塊巨石，砸進了本就混亂不堪的人群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田地，牧場，活路。
這些詞彙，對於這些已經瀕臨絕望的瓦剌人來說，有著致命的誘惑。
人群開始騷動，許多部落的首領和士兵，都下意識地看向了馬哈木，又看向了把禿孛羅，臉上寫滿了猶豫和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