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六月十八。交趾郡，龍編城。
刺史府張燈結彩，鼓樂喧天。大紅燈籠高懸，錦緞鋪道。交州七郡的太守、大姓豪強、名士耆老，濟濟一堂。壽星公士燮端坐主位，身著紫金蟒袍，須發皆白，滿麵紅光，享受著各方賀壽的諛詞與堆積如山的壽禮。長子士廞侍立一旁，臉上帶著世家子弟固有的矜持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次子士祗、三子士徽等人則忙於應酬，難掩驕矜之色。唯有其弟，交趾太守士武，麵色沉凝，目光不時掃過府門方向，隱隱帶著戒備。
“安南都護蔣毅將軍，攜軍師龐統、長史徐庶、鎮海將軍甘寧、鎮北將軍張遼，為刺史大人賀壽——！”司儀洪亮的聲音穿透喧囂。
府內瞬間安靜了幾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大門。
蔣毅一身玄色常服，步履沉穩，率先踏入。他身後，龐統矮小精悍，目光如電；徐庶儒雅內斂，不動聲色；甘寧一身錦袍，腰挎長刀，顧盼間凶悍之氣四溢；張遼銀甲白袍，按劍而行，淵渟嶽峙。五人雖未著甲胄，亦未帶大隊護衛僅十名精悍親兵手捧禮盒隨行），然一股無形的威壓瞬間籠罩全場。
“哈哈哈！元歎賢侄！老夫七十賤辰，竟勞賢侄親臨，蓬蓽生輝啊！”士燮大笑著起身，熱情相迎，老臉笑成一朵菊花，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使君壽比南山，乃交州之福，毅理當親賀。”蔣毅笑容溫和，拱手為禮。甘寧、張遼指揮親兵將禮盒抬上：寒光凜冽的九真精鋼寶刀、潔白晶瑩如雪的日南鹽磚、還有格物院製作的精巧水鐘、指南車模型……件件價值連城，工藝精湛，引得滿堂賓客嘖嘖稱奇。
士燮撫須大笑，連聲道謝，命人收下。賓主落座，壽宴開席。觥籌交錯，絲竹悅耳，表麵一派祥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席間氣氛漸酣。士燮長子士廞正欲起身敬酒，卻見龐統放下酒杯，輕輕咳嗽一聲。這聲咳嗽並不響亮，卻如同一個信號，讓喧囂的宴席瞬間安靜下來。
龐統矮小的身軀站起，端著酒杯，走到廳堂中央，臉上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環視一周，目光最後落在主位的士燮身上，聲音清朗，卻字字如冰錐，刺破這虛假的祥和：
“刺史大人七十大壽，高朋滿座，實乃盛事！然，值此良辰，統觀龍編氣象，再思九真、日南新貌，心中感慨萬千，不吐不快！”
眾人愕然。士燮臉上的笑容僵住，士武的手已悄然按向腰間。
“敢問刺史大人，”龐統語速不急不徐，卻帶著無形的壓力，“自大人牧守交趾以來，已曆數十寒暑。然交趾之民，賦稅幾何？可曾減輕分毫？山越為禍，劫掠村寨，可曾根絕？吏治清明，貪墨之風，可曾收斂？”他每問一句，士燮的臉色便陰沉一分。
“再觀我九真、日南！”龐統聲音陡然拔高，充滿激賞，“蔣都護至交州不過數載！墾荒田，引筒車，占城稻浪翻湧，活饑民百萬！開鋼穀，興百工，農具兵甲質優價廉，惠及商旅！立醫塾，除瘴癘，活人性命無數！辦學堂，授實學，稚子書聲琅琅！平山越，靖海波，百姓安居樂業！鹽利豐盈，府庫充實，歲入十倍於昔！此間景象，敢問在座諸位，龍編可有？交趾他郡可有？！”
滿堂死寂！落針可聞！士燮麵如死灰，手指微微顫抖。士廞、士祗等人又驚又怒。那些依附士燮的太守豪強，則眼神閃爍，心思各異。龐統所言，句句屬實！九真、日南的變化，早已如巨石投入死水，在交州各郡激起巨大波瀾！人心思變，暗流湧動！
龐統猛地轉身，對著蔣毅一揖到地，聲音激昂，如同宣言：
“此等功業，非蔣都護一人之力，乃安南都護府上下，誌在活民、勵精圖治之果！交州之未來，在九真！在日南！在安南都護府！而非暮氣沉沉、固步自封之龍編！”
他霍然抬頭，目光如炬，直逼士燮：
“刺史大人！您年高德劭，為交州操勞半生，功不可沒！然，歲月不饒人，交州百廢待興，外有強鄰環伺，內有積弊待清！此等重任，非雄才大略、年富力強者不能擔之！為交州百萬生民福祉計，為交州千秋基業計，統鬥膽，請刺史大人以大局為重！”
龐統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如同驚雷炸響在寂靜的廳堂：
“主動上表朝廷，舉薦蔣毅將軍為交州牧，總攝交州七郡軍政！大人則可退居榮養，安享富貴，受萬民敬仰！此乃順天應人，功德無量之舉！望大人……三思！”
“轟！”仿佛一顆炸彈在宴席中央引爆！賓客們一片嘩然！驚愕、恐懼、興奮、期待……各種情緒交織！士燮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龐統：“你……你……狂悖！大膽！”士廞、士祗等人更是拍案而起，怒斥連連：“龐統！你竟敢如此無禮！”“蔣毅！你包藏禍心！”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
“報——！！！”一名渾身浴血的校尉連滾爬爬衝入大堂，聲音淒厲：“刺史大人！不好了！九真高順、黃忠率大軍萬餘，已突破橫山關！兵鋒直指龍編城下！甘寧水軍戰船數十艘，封鎖了出海口！城內……城內桓鄰將軍……反了！已率部控製四門！正向刺史府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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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霹靂！
“噗——！”士燮急怒攻心，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紫金蟒袍！整個人癱軟在座位上，麵如金紙，氣若遊絲！
“父親！”“叔父！”士家子弟頓時亂作一團！
廳堂內更是大亂！賓客們驚恐四散，桌椅翻倒，杯盤狼藉！忠於士燮的將領欲拔刀反抗，卻被張遼、甘寧及那十名如狼似虎的親兵閃電般製伏！甘寧長刀出鞘，寒光一閃，將一名衝上來的士燮親衛頭領斬於當場，厲聲暴喝：“降者不殺！頑抗者死！”
蔣毅緩緩起身，走到癱軟的士燮麵前，目光平靜而深邃：“使君，大勢已去。為士氏闔族計，為龍編滿城生靈計，請下決斷。安南都護府，可保士氏一門富貴平安。”
士燮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蔣毅，充滿了絕望、不甘，最終化為一片死灰般的頹然。他顫抖著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一旁象征交州刺史權威的印綬和金鈚令箭，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嘶啞聲，用儘最後力氣擠出幾個字：“給……給……他……”
士廞麵如死灰，在張遼冰冷目光的逼視下，顫抖著捧起印綬令箭，一步步走到蔣毅麵前，雙膝跪地，高高捧起：“請……請蔣使君……接印！”
蔣毅接過那沉甸甸的印綬和冰冷的令箭。入手瞬間，仿佛握住了整個交州的命脈。他高舉印綬，聲音如同洪鐘，響徹混亂的刺史府：
“自即日起！蔣毅奉士使君舉薦，代行交州牧事！總攝交州七郡軍政！安南都護府政令，即為交州法度！”
“徐元直！”
“屬下在！”
“即刻接管刺史府文書印信，安撫官吏，曉諭全城！張貼蔡小姐所撰《安民告示》！敢有趁亂劫掠、散布謠言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