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耶陀補羅的季夏,空氣中沉甸甸地壓著硝煙、血腥與河水蒸騰的濃重腥氣,混合著王宮廢墟中尚未熄滅的木料焦糊味,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戰後氣息。殘破的巨木城牆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的骨架,倒塌的蛇神巨像在廣場中央化作一堆仍在冒煙的焦黑殘骸,斷壁殘垣間來不及清理的兵器、旗幟碎片和暗褐色的血漬,無聲地訴說著扶南王國最後的掙紮與徹底的終結。征服的利刃已然歸鞘,寒光斂去,而更宏大也更艱難的任務——撫平創傷,播撒秩序與歸心的種子——才剛剛開始。
原王宮廣場,現臨時帥府。
巨大的交州“鵬鳥”旗取代了倒塌的扶南神像,被牢牢插在廣場中央清理出的石基上。金線繡製的鵬鳥在夏日的微風中奮力振翅,獵獵作響,投下威嚴而充滿生機的影子。廣場地麵粗糙地清理過,散落著碎石和焦痕,但已足夠容納這場決定扶南未來的集會。
趙雲與甘寧端坐主位。趙雲一身洗去血汙卻難掩磨損痕跡的銀甲,外罩素色披風,麵容沉靜如水,目光深邃,如同磐石;甘寧則依舊是那身半敞的赭色短衫,虯髯戟張,雖未著甲,渾身卻散發著百戰餘威的磅礴氣勢,一雙虎目精光四射,掃視全場。兩人一靜一動,一穩一悍,共同構成了交州軍威與仁政的象征。
兩側分列著此次南征的將星:張虎抱臂而立,凶悍之氣未消,仿佛隨時準備撲殺殘餘的叛逆;甘瑰身姿挺拔,年輕的臉龐帶著初經大戰的銳氣與一絲對未來的憧憬;趙統沉穩如父,眼神專注地傾聽著;黃敘臉色依舊蒼白,卻強撐著挺直腰背,眼神銳利;戲清宴手按腰間佩劍,儒雅中透著乾練,目光沉靜地觀察著扶南人的反應;龐博胖臉上帶著慣常的笑意,小眼睛卻滴溜溜轉動,飛快地在心中盤算著修路通渠的細節;高績、高德兄弟並肩而立,甲胄上刀痕猶新,如同兩柄剛剛飲血歸鞘的利刃,鋒芒內斂卻寒意逼人;陳泰則捧著一卷簡易的輿圖,神情專注而務實。
在他們對麵,是數十名臨時召集的原扶南降官與各部族長老。他們穿著各自部族或舊王朝的服飾,有的華貴卻沾滿灰塵,有的簡樸而布滿補丁。人人臉上交織著難以掩飾的恐懼、茫然、戒備,以及一絲在絕境中本能求生的期盼。廣場的氣氛肅穆而凝重,空氣仿佛凝固,隻有鵬旗在風中呼啦作響,和遠處偶爾傳來的傷兵呻吟、清理廢墟的號子聲打破沉寂。通譯由幾名神色惶恐卻強作鎮定的扶南文吏擔任)緊張地站在一旁,準備傳遞每一句話的重量。
“諸位,”趙雲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沉穩清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通過通譯的轉述,清晰地傳遍全場:“扶南王範旃,受中原逆賊曹操蠱惑,背棄世代藩屬之誼,行背信棄義之舉!悍然興兵,犯我交州疆土,屠戮我邊民婦孺,其罪——”他目光如電,掃過俯首的降官長老,“罄竹難書,當誅九族!”
此言一出,場中頓時一片壓抑的吸氣聲,降官長老們無不身體劇顫,將頭顱埋得更低,冷汗涔涔而下,仿佛冰冷的刀鋒已經架在了脖頸之上。
然而,趙雲話鋒陡轉,語氣雖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卻奇異地平和下來,如同冰封的河麵下湧動著暖流:
“然,我交州王師,吊民伐罪,非為屠戮而來!州牧蔣公蔣元歎),仁德布於四海,誌在安境保民,共享太平盛世!爾等扶南之民,本為漢家藩屬,受偽王範旃暴虐裹挾,身不由己,其情可憫!”他目光掃過那些微微抬起、帶著驚疑與難以置信神色的臉,“今元凶已擒,國祚斷絕,戰事已畢!蔣公仁心,特頒下安民撫境之令!”
趙雲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石之音,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其一,止戈安民!”
“即日起,除冥頑不靈、持械反抗之殘寇,大軍止殺!放下兵器者,皆為順民!所俘降卒,願歸鄉者,發放路費口糧,使其歸家務農,骨肉團聚!願留者,可編入屯田營或築路隊,以工代賑,憑力氣掙飯吃,養活家小!各部族、村落首領聽真,限十日內,遣散所有私兵丁壯歸家務農,所藏兵甲,儘數上繳!逾期不繳、私藏軍械者,以叛逆論處,格殺勿論!”
這條命令如同驚雷,卻又帶著生的希望。許多長老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歸鄉!活著回家!這幾乎是他們之前不敢想象的奢望!
“其二,輕徭薄賦!”
“免除扶南全境當年及次年所有賦稅、徭役!其後賦稅,按我交州新法征收,其額度——”趙雲環視眾人,加重語氣,“遠低於爾等舊日所納之半!設‘勸農使’一職,由陳泰司馬主理!”陳泰聞聲上前一步,肅然拱手。趙雲繼續道:“陳司馬將攜我交州精選之‘占城稻’良種,及新式曲轅犁、筒車等農具,分發各地,教導耕作之法,助爾等恢複生產,豐盈倉廩!”免除兩年賦稅!更好的種子和農具!場中響起一片壓抑的騷動和交頭接耳聲,幾個老農模樣的長老激動得嘴唇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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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賑濟撫傷!”
“開偽王範旃及舊貴族府庫糧倉!於毗耶陀補羅及各大城鎮廣設粥棚,每日施粥,賑濟因戰亂流離失所、饑寒交迫之民!設藥所醫棚,由華安醫師統領醫護營!”華安默默上前,依舊是那副沉靜如水的模樣,隻是眼中帶著悲憫。“並就地招募通曉草藥、心懷仁術之扶南醫者,無論男女,共同救治傷患!不分軍民,一體救治!所需藥材,將由交州龍編格物院,源源不斷運抵!”救治不分敵我!招募本地醫者!這徹底的仁心,讓不少扶南人眼中泛起了淚光。
“其四,修路通渠!”
“征發降卒及以工代賑之民,由龐博督率格物院匠作營指導!”龐博笑嘻嘻地出列,圓臉上帶著讓人心安的和氣。“優先修複連通毗耶陀補羅與各主要城鎮、港口之道路!疏浚湄公河及其支流淤塞之航道!路通則貨流,渠通則水活!商旅往來便利,爾等所產糧米、山貨、海產,方能運出,換取布帛鹽鐵!”龐博接口道:“諸位長老放心,修路挖渠,管飽飯食,工錢照付!路修好了,大家的日子才更好過!”修路通商!這是長遠生計的希望!許多人的眼神亮了起來。
“其五,興文教,定法度!”
“擇址設立官學!”趙雲的目光投向那些帶著孩子的長老,“教授漢文、算學、農桑技藝及律法常識!凡扶南聰穎子弟,不分貴賤,皆可入學!學有所成者,可充任吏員,造福鄉梓!”他轉向戲清宴:“廢除扶南舊法之剜眼、割舌、沉河等酷刑苛條!暫依漢律及交州新法之精神,由戲清宴參軍主持,修訂簡明律條,務求公正、明晰、去酷存仁!修訂後,即刻張榜公布,曉諭全境,使民知所循,知所避!”戲清宴沉穩出列,朗聲道:“律法之本,在定分止爭,護佑良善!清宴必竭儘所能,使其合乎情理,便於施行!”興辦官學!廢除酷法!這觸及了文明的根基,場中一些讀過書的降官身體微微顫抖,眼中充滿了複雜的光芒,有對舊秩序的哀傷,更有對新生的渴望。
一條條清晰、具體、充滿善意與長遠規劃的政令,如同久旱後的甘霖,精準地灑向這片被戰火蹂躪得千瘡百孔、人心惶惶的土地。場中的扶南降官和長老們,臉上的恐懼和戒備如同冰雪般漸漸消融,取而代之的是震驚、思索、難以置信,最終化為一種沉甸甸的、帶著巨大感激與對未來模糊期盼的複雜情緒。這……這和他們世代相傳的征服者形象——掠奪、奴役、屠殺——截然不同!這真的是勝利者給予失敗者的待遇嗎?
甘寧洪亮如鐘的聲音適時響起,如同為這場仁政的宣告注入了定海神針般的力量,也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水路方麵!林邑已平,其良港毗闍耶,即日起更名為‘鎮南港’!”他目光轉向甘瑰,“由我水師副將甘瑰,率精銳艦船十艘及陸戰營一部,長期駐守!清剿海盜,護佑南海航道安寧!扶南沿海要地及湄公河下遊樞紐,設‘安南水寨’,由本帥暫領!確保水道暢通無阻,往來商旅,絕無侵擾!扶南舊有戰船,儘數收繳,改造為民用運輸船!所有河道關卡,一體廢除!商稅,依我交州最低標準征收,隻此一道,再無苛捐雜稅!”
甘寧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鵬旗下顯得格外雄壯。他如電的目光掃過全場每一個人,聲震四野:
“州牧蔣公令諭:南海之大,容得下萬舸爭流!日月所照,皆為生民樂土!從今往後,隻要安分守己,勤懇勞作,無論林邑、扶南之民,皆與交州子民無異!共享太平,同沐恩澤!”這擲地有聲的宣告,如同驚雷炸響在每個人心頭,許多扶南人激動得熱淚盈眶。
然而,甘寧的下一句,殺氣陡然迸發,如同寒冬驟臨:“若有那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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