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血戰,兩營進入了甘泉縣城,打死一個四品文官。這是崇禎元年義軍起事後頭一次。而指揮守城的把總楊勳被人看到城破前溜到無人防守的南門,縋城而下跑路了。
這場戰鬥也很慘烈。在張允登的欺騙下,甘泉縣百姓拚命守城。死在城牆上的民壯、巡檢司官兵就有一千五百多人。官軍四百精銳因為張允登一直身先士卒,到最後張允登戰死,隻有幾十個人無奈投降。
進城後,不少百姓都對兩營怒目相向。這種情況在高、劉二人起兵後實在是少見。
進城後,劉處直已經命令所有軍士:隻要對百姓伸手,無論什麼罪行一律斬首。結果還是有不少失去親人的百姓自發襲擊入城的義軍。很多士卒實在忍不了反殺了對麵,卻造成了更嚴重的問題。
進城後盤庫的一兩天,城裡一直沒有彈壓下來。兩營也沒有進入民宅,就在街上搭了帳篷。結果晚上不少帳篷還被人燒了。
"這甘泉縣城實在沒辦法再待了,總不能真像張允登說的那樣對城裡百姓開刀吧。"劉處直安撫所有弟兄們,"再堅持一晚上就走。"
陸雄告訴他:"銀庫裡麵起出了十萬二千兩銀子,已經讓分好了。糧庫有一千石左右也分了。鎧甲武器除了克營戰死的士卒身上扒下來的,其它也平分了。鎧甲繳獲的不多,最後分到手能用的一家隻有一百多套。本來想找匠戶幫忙修繕戰損的鎧甲,沒想到都不願意幫。"
看到這一幕,劉處直也沒辦法了。他徑直來到高迎祥那裡,找他詢問下一步事宜。
"高大哥,這甘泉縣城是真不能再待了,我怕弟兄們按不住火了,找你商議商議此事。"
高迎祥歎了一口氣:"這事鬨得......甘泉縣官道一路南下就是洛川、中部、宜君,這些縣城怕是都知道了。那些當官的一定會大肆抹黑。現在咱們再想去關中,怕是那些縣城百姓會拚死抵抗。沒辦法了,我們隻能往宜川那邊跑了。實在不行從宜川渡河去山西,過些日子再回來。老百姓被官府扒幾層皮就知道厲害了。"
......
十天前,韓城縣。
韓城知縣站在城牆上,望著城外黑壓壓的人群,眉頭緊鎖。那些衣衫襤褸的農民舉著簡陋的農具和棍棒,將韓城圍得水泄不通。他們的人數足有五千,為首的正是那個和官府很曖昧的王左掛。
知縣已經讓所有士紳貢獻出家丁仆役,動員巡檢司上牆駐守。韓城還有個從官軍傷退下來的把總,被臨時任命為指揮。
"李把總,能守得下來嗎?"韓城知縣搓著凍得通紅的手,聲音裡透著不安。
李把總看向這位年近四十的縣令。此刻他的臉上布滿了汗水,儘管天氣很冷。
"回縣尊大人,若是糧食夠吃,十幾日不成問題。"
"能守十幾日還好,糧庫裡麵糧食還多。撫院大人和李卑參將應該快到了。"
"不不不,縣尊大人。城外的掛賊被官軍屢屢擊破,已經沒有多少老本了,九成都是饑民。我們應該是擔心城裡的百姓們。"
"昨天我看到縣城的街上擠滿了從周邊村莊逃難來的百姓。不少小孩餓得直哭,老弱蜷縮在牆角,青壯在到處遊蕩。我怕他們和流寇裡應外合。"
"要不我們散點糧食吧?反正李參將和巡撫大人要來了撫院是體製內下屬尊稱)。穩住了這些人,我保證守住韓城,不然就砍我的頭。"
"放糧?"韓城知縣瞪大眼睛,"那是給官軍吃的!若是給了那些刁民,官軍來了他們吃什麼?"
李把總見過太多這樣的場景。天災人禍,百姓流離失所,最終隻能鋌而走險。城外那些所謂的"賊寇",兩個月前還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
"縣尊大人,若不救濟百姓,恐怕不等賊寇攻城,城內就會生變。"李把總壓低聲音,"昨日已有百姓試圖衝擊糧倉......"
韓城知縣臉色變了變,最終歎了口氣:"罷了,每日放一石糧,熬些稀粥分給百姓。記住,一定要給他們說是本官體恤民情!"
"明白。"李把總抱拳行禮,轉身下了城牆。
......
城外的農民軍營地,炊煙寥寥。王左掛蹲在一塊大石頭上,望著遠處的城牆,眉頭緊鎖。去年他本來就想降了,甚至還賣了同為義軍的劉處直。沒想到官軍隻給了個千總的官職,加上苗美也不願意招安。
於是離開神道嶺,又在其它山區轉了轉。趁著秋稅拉起一大批人,在綏德附近劫掠後又南下韓城。這次勢必要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