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被輕易拿下,王府被屠掉。這種事情傳播得很快。仙克謹知道後,魂都要嚇沒了,帶著自己標營星夜兼程從陽曲趕過來,另外手書寧武、大同的官兵速速南下。
隻不過他們來晚了。仙克謹到的時候,劉處直已經溜進山了。看到滿目瘡痍的慶成王府,仙克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知道自己的仕途生涯沒了,能保住性命已經是極好了。
同行的標營軍官也沒阻止。他們知道,仙克謹很快就不是他們的撫院大人了,讓他自己難受難受吧。
仙克謹知道了這件事而八百裡加急下,京師知道的也不慢。
四月的京師,楊花柳絮漫天飛舞。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德化捧著八百裡加急軍報,步履匆匆穿過乾清宮。汗水浸透了貼身的蟒衣,他卻渾然不覺。
"陛下!山西急報!"
乾清宮內,崇禎帝朱由檢正在批閱奏章。他的眉頭緊鎖,案頭堆積的奏本多是陝西流寇作亂、遵永的戰事。聽到王德化急促的腳步聲,他頭也不抬:"念。"
王德化展開軍報,聲音發顫:"四月初十,流寇克賊率兩千馬賊破汾州城,慶成王府上下四百四十三口宗室儘數被戮。慶成王朱求棆被當眾梟首,王府糧倉儘數散與刁民,借貸契約悉數焚毀......"
"啪!"朱筆在奏折上劃出長長一道墨痕。崇禎猛地站起,龍案上的茶盞被袖風帶倒,滾燙的茶水洇濕了攤開的遵永戰報。上麵寫著明軍已經收複遵化、永平,將阿敏趕出了關內,可是這個小小的喜悅,在陷藩的大問題下被衝散了。
"逆賊安敢!"崇禎皇帝麵色鐵青,手指死死攥著軍報,"堂堂郡王府邸,竟被草寇屠戮殆儘!山西官兵都是飯桶嗎?!"
王德化伏地不敢言。窗外楊花飄入,粘在崇禎的龍袍上,像一片片刺目的血斑。
皇帝的宗親被圖,大臣們自然不敢睡覺了。
子時剛到,所有京官就來到了奉天殿,等著接受皇帝的怒火。
奉天殿內鴉雀無聲。文武百官垂首肅立,眼角餘光卻不時瞟向禦階——那裡散落著被撕碎的軍報。
"朕登基四載,夙夜憂勤。"崇禎的聲音在殿中回蕩,"陝西大旱,朕減膳撤樂;遼東戰事,朕節衣縮食。
可你們——"他猛地將鎮紙砸向丹墀,"就是這麼給朕守江山的?"
兵部尚書梁廷棟膝行出列:"臣罪該萬死!然山西巡撫仙克謹已調集兩萬大軍往汾州開進。"
"調集?"崇禎冷笑,"等他的兵到汾州,朕的皇陵都要被流寇刨了!"他一把抓起案上《大明會典》擲下,"太祖製:親王郡王俱有護衛。還有汾州衛的五千衛軍呢?都死絕了嗎?!"
殿角傳來細微的瓷器碰撞聲——是小太監嚇得手抖,碰翻了香爐。這聲響在死寂的大殿裡格外刺耳。
"傳旨。"崇禎突然平靜下來,這平靜比方才的暴怒更令人膽寒,"山西巡撫仙克謹革職拿問,三族流放瓊州,汾州衛指揮使滿門抄斬。"
首輔成基命硬著頭皮勸諫:"陛下,是否......"
"成先生,"崇禎打斷他,眼神冰冷,去年你保舉仙克謹時,怎麼說的?"老成持重,可堪大用"?"
成基命頓時汗如雨下。
晚朝開了很久,退朝後天已經亮了。崇禎獨坐奉天殿,晨光透過雕花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斑駁陰影。
"王德化,取輿圖來。"
大幅《九邊十三省輿圖》在龍案上鋪開。崇禎的手指從北京移到山西,又向西劃過黃河,停在延綏鎮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