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三聲號炮響起,義軍如潮水般湧向孤山堡。
這次王嘉胤不再保留玩真的了,他親率兩千老本兵,彙合數千炮灰直撲南城門。這些老本兵多是跟隨他多年的老兄弟,作戰悍不畏死,城上艾萬年部的官軍箭如雨下,但橫營頂著盾牌步步逼近。
"雲梯!上雲梯!"王國忠大吼著,親自推著一架雲梯衝向城牆。
王嘉胤見狀,也帶自己的親兵衝上前去。一支箭擦過他的臉頰,鮮血直流,他卻渾然不覺。
就在橫營激戰正酣時變故突生,左翼方向突然傳來混亂的喊叫聲,接著是官軍整齊的喊殺聲。
王嘉胤回頭望去,隻見李老柴的部隊竟已潰不成軍,被一隊官軍騎兵衝得七零八落。
"怎麼回事?"王嘉胤又驚又怒。
"大帥,右翼也撐不住了!"一個百總慌張來報,"高迎祥的人馬遭遇埋伏,他隻率領了騎兵撤離,步卒基本上被全殲了。"
王嘉胤心頭一涼,他早該想到洪承疇怎會隻守不攻?那狡猾的巡撫分明是故意放橫營攻城,然後集中精銳擊潰兩翼!
"大帥,咱們被包圍了!"張登喜滿臉是血地跑來,"官軍從兩側山上殺下來了,準備兩翼包抄我們了。"
放眼望去,果然見兩麵山坡上旌旗招展,不知多少官軍正俯衝而下。王嘉胤的中軍頓時腹背受敵,陣型大亂。
"撤!快撤!"王嘉胤咬牙下令。此戰又敗了,他隻能想辦法保住橫營的實力了。
撤退變成了一場屠殺。官軍騎兵在洪承疇的指揮下如臂使指,不斷分割包圍潰逃的義軍。王嘉胤在親兵護衛下且戰且退,耳邊儘是慘叫聲。他看到義軍士卒被長槍刺穿胸膛,或是被火器打死;看到高迎祥的騎兵折損了四五百騎。
"大哥,走這邊!"王自用帶著他拐入一條路,身後跟隨的橫營士卒已不足四千人,個個帶傷。
一天後,當王嘉胤帶著殘部逃回府穀時,清點人數,出征的一萬七千人馬僅剩一萬人回來了。橫營出兵七千折損三千人馬,高迎祥出兵四千也折損兩千,其餘掌盤子也損失了兩千人。雖然老本兵大部分都帶回來了,但沒有馬匹的步兵基本上損失殆儘。
曾經聲勢浩大的東路軍,如今被壓縮在府穀一隅,如困獸般喘息。
縣衙後堂,王嘉胤獨自飲酒,麵前攤開著簡陋的輿圖。門簾一掀,王自用走了進來,右臂吊著繃帶。
"大哥,該怎麼對各營掌盤子交代?您拿個主意吧。雖說是李老柴那邊先潰,不過到底是他仰慕大哥威名來投,也不好處置太過。"
王嘉胤搖搖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自用,你說咱們錯在哪了?"
王自用知道他大哥不想聽"不該回府穀"的說法,沉默片刻後說道:"錯在輕敵,洪承疇不是那些酒囊飯袋的衛所軍官,他是真會用兵的。"
這個解釋隻能說比較廣義,誰都知道洪承疇會用兵,也沒有說出目前的困難。
"不,"王嘉胤苦笑,"錯在我太著急,以為人多勢眾我橫營當先就能硬碰硬。咱們其它營的掌盤子實力確實太弱了。"他站起身對王自用說道:"傳令下去加固城防,我猜官軍一定會乘勢進攻府穀的。"
不出王嘉胤所料,孤山堡戰後的第八天,官軍便集中了六千餘兵馬包圍了府穀,倒不是洪承疇想這麼乾,是崇禎派到延綏的監軍太監看到官軍大勝,催促洪承疇進攻。
明朝是個很神奇的朝代。太監在內廷沒有什麼權力了,他們不像漢唐那會的前輩那樣說一不二,但是到了外麵,那一個個的都比較拽。
這些沒卵子的閹人毫無軍事能力,但就是喜歡亂插手若是皇帝信任太監,那他們更是耀武揚威。
偏偏崇禎和他哥一樣都信任太監,甚至以兵權托付,後麵的關寧軍長期以高起潛為主,當然這是另一個方向的事暫且不表。
太監們可不管城裡流寇是否還沒斷糧,還有沒有實力,他們隻看到了半坡山上死去的流寇都堆成山了,匆匆忙忙向京師報了捷崇禎又不知道情況,太監說啥就是啥,也催促讓洪承疇快速進攻府穀。
洪承疇可不像袁崇煥那樣一根筋,既然陛下信任太監,那他自然不和他們作對,要打就打吧,反正自己儘力就行。
延綏鎮的大軍如黑雲壓城,六千餘官軍列陣於府穀縣城下,旌旗獵獵,刀槍如林。
城頭上,王嘉胤身披鐵甲,手握武器,冷冷注視著城外密密麻麻的官軍。
自孤山堡一敗後,各路義軍潰散損失頗大,目前城內能戰之兵還有兩萬左右。不過也有好處:炮灰死完了,吃糧的人少了,而且各營剩下的士卒以老本兵居多,撤退也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