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州城內的硝煙還未散儘,冬日的暖陽映照著這座飽經戰火的城市。
尤世祿騎在馬上,鐵青著臉穿過城門洞,靴底踏過乾涸的血跡。
他身後,數千官軍如潮水般湧入這座城池,腳步聲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蕩。
"總鎮,賊寇已逃,我們一共隻斬獲了數百首級,這…"遊擊將軍馬科湊上前,話未說完就被尤世祿抬手打斷。
"搜!給我搜遍全城!"尤世祿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個流寇都不許放過!"
他的手指緊緊攥著馬鞭,指節發白,兩日血戰,折損近三千官軍,兒子尤人龍重傷昏迷還不知道救不救的活,卻還是讓劉處直那夥流寇跑了。
想到自己一萬多大軍就割了這麼點首級,尤世祿的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賀人龍都湊上前說道:"總鎮,弟兄們連日征戰,糧餉不濟,這下遼州也被收複了能不能讓弟兄們樂樂。"
"本鎮知道。"尤世祿冷冷打斷,目光掃過街道兩側緊閉的門窗,"傳令下去,犒賞三軍。"
這句話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尤其是賀人龍臉上閃過一絲獰笑,轉身高呼:"總鎮有令,犒賞三軍!"
俗話說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夜幕降臨了遼州城卻亮如白晝,一處處火把點燃,一棟棟民宅被踹開。
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喊、老人的哀求,混雜著官軍粗野的狂笑,在夜空中回蕩。
"軍爺饒命啊!我們隻是普通百姓!"一個白發老者跪在街心,不住磕頭。
"百姓?"賀人龍冷笑一聲說道:“作為大明百姓你們居然讓流寇進城了,”活剛說完手中的武器寒光一閃,"通匪者,殺無赦!"
老者頭顱滾落,鮮血噴濺在青石板上,賀人龍一腳踢開無頭屍體,對身後軍士吼道:"還愣著乾什麼?遼州百姓勾結流寇,按律當誅!"
殺戮如瘟疫般蔓延。有的軍士起初還猶豫,但當第一個人砍下無辜百姓的頭顱開始冒充戰功後,貪婪便驅使他們加入了這場屠殺。
首級被長矛串起,在城門前堆積如山;婦女被拖入暗巷,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百姓家中被洗劫一空,連一顆銅板都沒留下。
"畜生!你們這些畜生!"一個衣衫不整的少女從屋內衝出,隨即被追上來的官軍按倒在地。
街角陰影裡,幾個黑影默默注視著這一切。他們是李卑的臨洮兵,奉命在城東巡邏。
"頭兒,咱們怎麼辦?"一個年輕的軍士攥緊了刀柄,看著前麵幾個官軍按住少女施暴,有點躍躍欲試。
旁邊的百總按住他的肩膀,搖了搖頭:"彆多事,協台大人有令,不得參與劫掠。"
咱們臨洮兵在協台大人的率領下從未被他克扣過糧餉,雖然欠餉兩月了但協台也拿自己家財補貼我們了要承這份情。
城東校場,臨洮副總兵李卑獨自站在旗杆下,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遠處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哭喊聲隱約可聞,他握劍的手微微發抖,額角青筋暴起。
"協台大人!"家丁李勇快步跑來,"賀人龍的人正在屠殺百姓,已經殺了上百人了,其它官軍也在劫掠城內。"
李卑閉了閉眼:"我們的弟兄呢?"
"都按您的命令約束著,但...有幾個人眼紅彆人搶掠,偷偷溜了。"
"抓回來,軍法處置!"李卑猛地睜眼,聲音如鐵,"傳令全軍集合!"
當臨洮兵在校場列隊完畢時,不少人臉上還帶著不情願。一個絡腮胡老兵嘟囔道:"協台,弟兄們兩個月沒發餉了,彆人都在發財,我們也不想老讓你掏腰包,讓我們跟他們一起去吧。"
"閉嘴!"李卑厲喝,"你們是官軍還是土匪?"他大步走到隊伍前,目光如刀掃過每一張臉:"我知道你們有怨言。
但記住,我們吃的是皇糧,保的是百姓!今日你們手上若沾了無辜者的血,將來有何麵目見家鄉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