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殺死曹文詔後,他的首級被一名義軍士卒用長矛高高挑起,那曾經令無數義軍膽寒的麵容此刻凝固著不甘與猙獰,鮮血順著矛杆汩汩流下,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格外刺目。
“曹文詔已死!官軍敗了!”
“降者不殺!頑抗者格殺勿論!”
聲音如同波浪般在戰場上擴散開來,原本還在各自為戰、負隅頑抗的官軍殘部,看到那杆長矛上熟悉而又恐怖的首級,瞬間,士氣如同雪崩般瓦解。
“總鎮……總鎮死了!”
“完了……全完了……”
營兵們首先崩潰了,他們丟棄了手中的兵器,跪地乞降,或者脫掉鎧甲如同無頭蒼蠅般亂竄,隻求一條生路。
然而,這一幕對於正在奮力衝殺的曹變蛟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
他剛剛拚著肩頭中了一刀,將劉體純的兵馬逼退,正要帶著身邊聚集起來的七八百兵馬再次向土坡方向發起決死衝鋒時,就看到了那被挑起的首級。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靜止了。
曹變蛟的眼睛瞬間變得血紅,整個世界似乎都蒙上了一層血色,他認得那麵容,那是將他撫養長大,傳授他武藝兵法,待他如親生父親的叔父!
“叔——父——!!!”
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從曹變蛟喉嚨深處迸發出來,聲音十分淒慘,充滿了無儘的痛苦、憤怒,他現在隻想殺人,殺掉這些流寇來為自己叔父報仇。
“狗賊!我與你們不共戴天!!”曹變蛟徹底失去了理智,此刻他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殺!殺光這些流寇,奪回叔父的遺骸!
“兄弟們隨我殺賊!奪回總鎮屍身!殺光這群流寇!”曹變蛟已經瘋狂了,根本不顧什麼陣型、什麼戰術,一夾馬腹,揮舞著自己的大刀,如同離弦之箭般朝著那杆長矛的方向狂衝而去。
他身後的數十名曹家家丁也紅了眼,緊隨曹變蛟身後衝殺,他們是曹文詔重金厚養的,與曹文詔榮辱與共,此刻主辱臣死,同樣抱定了必死之心。
但是,並非所有人都像他們一樣瘋狂。
那些跟隨衝鋒的普通營兵騎兵,原本就因為曹文詔的死而軍心渙散,此刻見曹變蛟要帶著他們去進行一場明顯送死、毫無意義的衝鋒,頓時猶豫了。
一個把總試圖勸阻:“小曹將軍!大局已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滾開!”曹變蛟看都不看,反手一刀背砸在那把總胸口,將其打下馬去,嘶吼道,“貪生怕死之輩!不敢去的,現在就滾!”
這一下,徹底寒了那些營兵的心,他們敬畏曹氏叔侄的勇武,在曹文詔麾下也可以肆意劫掠百姓如果曹文詔還活著他們或許還會去救他,但此刻,明知是死路,誰還願意跟著去送死?
“我們投降!我們投降了!”
“彆殺我們!”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話音迅速蔓延開來,這七八百步騎中,除了那六七十名曹家家丁,其餘的那些營兵,步兵脫下鎧甲丟下武器雙手抱頭跪地,騎兵們勒住戰馬,丟棄兵器,滾鞍下馬,也跪倒在地,或者調轉馬頭向義軍兵力少的地方試圖逃竄,場麵一片混亂。
曹變蛟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原本跟隨他的大隊人馬瞬間瓦解冰消,隻剩下身邊六十餘騎家丁還緊緊跟隨,他們被孤立在一片混亂的戰場中央,前後左右都是虎視眈眈的義軍。
劉處直在高處看著這一切,曹文詔已死,大局已定,他實在不願意再用義軍弟兄的性命去填曹變蛟這頭受傷猛虎的垂死反撲。
“傳令下去,圍住他們!不必死戰,消耗他們的力氣和箭矢!高闖王、闖將,讓你們的弓箭手覆蓋射擊,儘量殺傷他們。”
劉處直的命令下達後,義軍改變了策略,不再與之近身肉搏,而是用長槍結陣阻擋,後方箭矢、火銃不斷騷擾射擊。
曹變蛟如同困在籠中的猛獸,左衝右突,他武藝高強,接連砍翻了數名義軍,但每一次衝鋒都被密集的槍陣和箭雨逼回,身邊的家丁也不斷有人中箭落馬,人數銳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