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城內的秩序逐漸恢複,戰爭的創傷被迅速清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忙碌而帶著收獲喜悅的氣氛。
當義軍開始係統性地清點這座九邊重鎮的積累時,即便是見慣了繳獲的劉處直和李自成,也不禁為將門世家兩百年的積累感到震驚。
在原本由尤世威、侯世祿等將門掌控的府庫、私宅以及依附於他們的巨商倉庫中,清查出來的物資可謂堆積如山。
一箱箱的銀錠、金元寶、各色珠寶玉器、古玩字畫被從地窖、夾牆中搜出,在總兵府前的校場上堆成了小山,在陽光下反射著誘人而又刺眼的光芒。負責清點的書辦手都在發抖,記錄的數字一再被刷新。
來自江南的上好絲綢、鬆江的棉布、西域的毛毯,一匹匹、一捆捆,塞滿了數個巨大的庫房,足夠數萬人製作新衣。
至於糧食儲備那就更多了,官倉和將門私倉裡的糧食更是多得驚人,小米、麥子、豆類堆積如山,許多陳糧甚至已經板結,粗略估算,足夠十萬大軍食用一年以上。
“我的個老天爺……這……這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啊!”新任把總老張看著眼前這難以想象的財富,喃喃自語。
他身邊的義軍士卒,包括一些被臨時征調來幫忙搬運的榆林本地軍戶,也都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平日裡連飯都吃不飽,何曾見過如此潑天的富貴?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義軍入城後,嚴令不得騷擾普通軍戶和百姓,違令者斬,軍紀得到了嚴格執行,這讓原本提心吊膽的榆林軍民逐漸安心。
而當義軍將一批平日裡放高利貸盤剝軍戶、與將門勾結囤積居奇的奸商押到校場,宣布其罪狀並當場斬首時,圍觀的人群中爆發出了震天的喝彩聲!
“殺得好!”
“這些吸血的蠹蟲,早就該死了!”
“闖將萬歲!大帥萬歲!”
民心,在實實在在的行動和對比中,開始悄然傾斜。
武庫的打開,更是讓義軍將領們喜出望外。裡麵存放著大量的武器鎧甲,嶄新的鳥銃、三眼銃,成捆的長矛、腰刀,以及上萬領各色鎧甲,從輕便的鎖子甲到精良的鐵甲、布麵甲,應有儘有,還有堆積如山的火藥、鉛彈、箭矢。
孔有德撫摸著一門保養良好的大將軍炮,愛不釋手:“大帥咱們發財了!這裡的家夥,彆說裝備咱們現在的人馬,就是再擴編五萬人也綽綽有餘!”
而更大的驚喜來自於城外的馬場。榆林作為優質兵源地,馬匹資源極其豐富,尤其是左光先家族世代經營的馬場,規模宏大,經過清點,各處馬場共繳獲了堪用的戰馬、馱馬近兩萬匹!
曆史上左光先的兒子左勷在郟縣被李自成擊敗獲罪,左光先直接拿出了兩千匹戰馬給他兒子抵罪,家底還是十分豐厚的。)
看著漫山遍野、膘肥體壯的駿馬,李自成激動得難以自抑,他用力拍著劉處直的肩膀:“大帥!看到了嗎?有了這些馬,咱們就能組建起強大的騎兵!來去如風,官軍再也彆想輕易咬住咱們!”
劉處直也是心潮澎湃,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激動:“闖將,這些馬匹,你我兩家,平分如何?”
“正該如此!”李自成大笑,“每家萬騎!從此這陝西乃至中原大地,任我馳騁!”
麵對如此巨大的收獲,如何處理那些被俘虜的以及投降但不願加入義軍的明朝軍官,成了一個需要智慧的問題,眾人對此意見不一。
劉宗敏說道:“這些軍官,冥頑不化,留著也是禍害,依我看,不如全都砍了,首級送往各邊堡,以儆效尤!”
宋獻策搖著蒲扇反對:“劉總哨,殺俘不祥,何況是這些有家有業的軍官,與其殺了結仇,不如放了示恩。”
劉處直沉吟道:“軍師言之有理,我們終究是要走的,榆林雖好,卻非久留之地,洪承疇、孫傳庭的大軍正在逼近,把這些軍官放了,讓他們去長樂堡、響水堡。”
“等我們撤走,他們自然可以收複失地,朝廷那邊也算有個交代,這算是送他們一個順水人情,也顯得我義軍並非嗜殺之輩。”
李自成點頭讚同:“大帥思慮周全,咱們也把左光先的家眷也一並放了,左家在榆林樹大根深總有人會照應,這樣一來,左光先即便恨我們,也得承這份情,至少以後碰到我們兩營兵馬,他不會像打其他義軍一樣拚命。”
決議已定,幾十名被俘和投降的軍官被集中起來,當他們得知自己不僅不會被殺,還能帶著家眷離開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許多人麵露複雜之色,既有慶幸,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感激。
一位年老的遊擊將軍對著劉處直和李自成深深一揖,聲音沙啞:“多謝……多謝兩位不殺之恩……老夫……唉!”他長歎一聲,終究沒再多說,帶著複雜的心情離開了。
關於帶不走的巨量物資,尤其是糧食和笨重的軍械,也有人提議:“一把火燒了,不能留給官軍!”
這次,劉處直的態度異常堅決:“不可!絕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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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眾人說道:“我們都是陝西人,我也是延綏的軍戶,他們很多人和我們一樣,這年頭不是被逼得活不下去誰願意去當兵吃糧!這些糧食,是救命的糧!我們若是燒了,等我們一走這裡的父老鄉親、軍戶弟兄吃什麼?難道要活活餓死嗎?”
他走到門口,指著外麵忙碌的士卒和偶爾走過的榆林的軍戶:“大家都是陝北子弟鄉裡鄉親,之前各為其主是沒辦法。”
“現在我們要是斷了他們的生路,那和那些貪官汙吏、黑心將門有何區彆?這些糧食、軍械,我們帶不走的,就留下,在定鼎天下之前我們也不會再來打榆林了,有這份情在日後咱們收取三邊,延綏這裡阻力會小很多。
李自成感慨道:“大帥仁心!就按大帥說的辦!咱們隻帶走鎧甲、火炮、足夠的金銀和馬匹,還有願意跟咱們走的弟兄!其他的,留給這片土地吧!”
最終,義軍在榆林進行了大規模的擴軍,李自成和劉處直各招攬了約一萬新兵,主要以無地軍戶餘丁為主,雖然並非所有人都願意背井離鄉,但這個結果已經讓兩位首領非常滿意。
當義軍帶著滿載金銀、精銳裝備和一萬匹戰馬的隊伍,以及膨脹至四萬餘人的大軍,即將離開榆林時,許多榆林軍民自發聚集在街道兩旁,目光複雜地送行。
這支被稱為流寇的隊伍,帶來了破壞,也帶來了清算,但最終,卻留下了一條生路,現在官軍還沒有來收複,流寇留下了不少的糧食,足夠他們將今年扛過去了。
視角轉向其餘戰場,連年荒旱,戰火不絕,陝北一帶百姓苦厄已極,攻取米脂的闖營田見秀、李友等人輕易就拿下了米脂,處死知縣溫應星,同時開倉放糧。
攻打青澗的劉國能、拓養坤兩人也輕易拿下此處,兩人都擴充了不少兵力,拓養坤現在也有一萬多兵馬了。
至於打綏德州城的後營、右營以及郭汝磐和高汝利雖然前兩天進攻出了點問題,但是城內的延綏巡撫高鬥光覺得守城兵力太少,強迫城內百姓上城助戰,結果又不給糧食銀錢安家,城內遂爆發了民變,劉體純抓住了機會,指揮大軍拿下了綏德,高鬥光帶著幾百殘兵逃往葭州,後麵因為延綏失陷,被崇禎皇帝拿下進了詔獄蹲了五年。
劉處直部還是遵循原則沒有招募太多百姓從軍,而闖營那邊大多都是綏德一帶的人,很多活不下去的人都紛紛要求加入義軍,田見秀隻得全部打包帶走,尤其是米脂地區的人,大半的人口都跟著闖營走了,本地的村子都空了。
在綏德所有義軍會師後,闖營已經膨脹到了七萬人,其中三萬戰兵四萬家眷,劉處直部有四萬人,兩萬五千戰兵,剩下的都是輔兵和新入營弟兄的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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