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正用布巾擦拭唇角的血漬,聞言猛地抬頭。
親衛慌慌張張掀簾而入,手裡攥著支羽箭,箭杆上綁著塊麻布。
“魏王,秦瓊……秦瓊派人把這個射上了城樓!”
麻布展開時,李密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半塊染血的玉佩,龍紋雕刻得歪歪扭扭——是柴孝和的貼身之物。
當年柴孝和投奔瓦崗,就憑著這塊他親手雕的玉佩認了同鄉。
那時兩人擠在同一間茅屋裡,就著月光暢談天下大勢。
“柴先生……在風刀峽戰死了。”
麻布角落裡的字跡潦草,像是秦瓊倉促寫就,“他死前說,若有來生,不願再遇亂世。”
“噗——”
李密再次嘔出一口血,
這次他沒來得及捂嘴,血珠濺在那半塊玉佩上,與舊漬融為一體。
他想起柴孝和最後一次見他時的模樣,鬢角已經染了霜。
“魏王,若此戰不成,臣願以死報瓦崗!”
當時自己是怎麼罵的?
好像是“若不能成功,我便將你的頭顱割下來掛在關樓之上,以正瓦崗軍法!”
當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咒罵他呢?
如今那老書生真的死在了風刀峽,用性命替自己拖延了時間,而自己卻連他的屍首都收不回。
“傳我令,召集所有將領,登城樓!”
李密將玉佩死死攥在掌心,玉的冰涼透過血漬滲進肉裡。
“王君可、尤俊達,還有……邴元真,讓他們立刻到西城樓見我!”
親衛領命而去時,他聽見自己的牙齒在打顫,不知是凍的,還是氣的。
西城樓的積雪沒到膝蓋,守城的士兵縮在箭垛後,甲胄上的冰殼碰撞著發出細碎的響。
王君可拄著大刀站在垛口邊,紅臉膛凍得發紫,看見李密上來,隻是悶悶地拱了拱手。
尤俊達則抱著胳膊靠在城磚上,他腰間常挎的橫刀已然斷了,此刻虎口也被布條纏著。
那是方才在西城門抵擋隋軍攻城時被打傷的。
“就剩咱們幾個了?”
李密的目光掃過城樓,除了這兩員大將。
就隻有邴元真揣著手站在角落裡,錦袍上沾著的油漬在雪光裡格外刺眼。
“嗯。”
王君可甕聲甕氣地應著,往城下努了努嘴。
“秦瓊的兵馬把西門圍得像鐵桶,而其他三個方向也被裴元崢的兵馬逐步滲透。”
“恐怕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成了甕中之鱉了。”
李密扶著垛口往下看,黑壓壓的隋軍陣列在雪地裡鋪展開,旗幟上的“秦”字在風雪裡獵獵作響。
秦瓊立馬陣前,皂袍銀甲。
手裡的虎頭槍斜指地麵,槍尖的冰碴隨著戰馬的呼吸簌簌墜落。
“李密!”
秦瓊的聲音又傳了上來,帶著穿透風雪的力道。
“柴先生的屍首,我已經收了,就等你降了,讓他入土為安!”
“休要多言!”
李密突然拔劍指向城下,玄鐵劍在雪光裡閃著冷光。
“要戰便戰,我李密豈會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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