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言重了。”
“要說這狼,可是您親自引來的!”
馮端絲毫不慌,慢悠悠地收回手,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打開裡麵是半塊乾糧。
“老臣隻是想為岩綠城尋條活路。”
“看,守城的士兵已經兩日沒吃飽了,府庫裡的精米都先供給了突厥人,再這麼耗下去,不等裴元慶攻城,城裡就得先亂起來。”
他把布包遞到梁洛仁麵前,“這是今日城頭士兵的口糧,可汗不妨聞聞,糙米裡摻著多少沙土。”
梁洛仁沒接,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
馮端掌管糧草,士兵吃什麼、吃多少,全憑他一句話。
他故意讓士兵挨餓,就是想動搖軍心,好讓自己有機會奪權。
“所以馮將軍的意思是?”
梁洛仁不動聲色地問,想看看他到底要唱哪出。
“老臣的意思是,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馮端的眼神亮了起來,指著地圖上的軍械庫。
“老臣工坊裡的工匠連夜趕製了五十架投石機,隻要突厥射雕手肯幫忙壓製敵軍箭雨,咱們就能砸開尉遲恭的營盤。”
他話鋒一轉,又指向糧草庫。
“但這事得有人統籌,糧草調度、兵力部署、與突厥的聯絡……”
“到這時候了,老臣願暫代此職,替可汗分擔,等擊退敵軍,再把權力還給可汗。”
終於圖窮匕見了。
梁洛仁看著馮端那張看似誠懇的臉,隻覺得無比諷刺。
暫代此職?
一旦讓他掌控了全部的兵權和糧草,再勾結突厥,自己怕是連密道都走不出去。
“馮將軍年紀大了,守城之事辛勞,還是好好歇著吧。”
梁洛仁冷冷地拒絕,伸手將地圖卷起來。
“糧草和軍械,本可汗會親自過問。至於與突厥聯絡,就不勞將軍費心了。”
馮端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底的銳利幾乎要溢出來。
他沉默片刻,鐵拐杖在城磚上重重一敲。
“可汗是信不過老臣?”
“本可汗信不過任何人,隻信自己手裡的刀。”
梁洛仁握著卷好的地圖,轉身就走,“夜深了,馮將軍也早些歇息吧,明日還要守城。”
梁洛仁走後,馮端站在城樓的陰影裡,望著他的背影。
臉上的恭敬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寒意。
他抬起鐵拐杖,在地上輕輕敲擊。
三下輕、兩下重,發出規律的聲響。
片刻後,一個黑影從箭樓的立柱後閃出,單膝跪地。
聲音壓得極低,喊道:“參見將軍。”
“梁洛仁不上當。”
馮端的聲音冷得像冰,“他把地圖拿走了,怕是已經起了疑心。”
“那密道的事......”黑影有些緊張。
“無妨。”
馮端冷笑一聲,“他以為拿走地圖就能掌握退路?”
“那條密道的出口早就被我換了標記,真走進去,可就不一定走的出來了。”
他頓了頓,又道:“去告訴骨咄祿的人,明日攻城時,讓射雕手故意‘失手’,放尉遲恭的人靠近西城門。”
“大人,這是要......”
“梁洛仁不是想守嗎?”
“我就讓他看看,他信任的士兵,他死守的城牆,到底有多可靠。”
馮端的目光掃過城下的守軍營地,那裡有一半的帳篷是他的心腹。
“等西城門告急,他必然會調兵支援,到時候......”
他沒說下去,可嘴角的冷笑已經說明了一切。
黑影領命退下,城樓又恢複了寂靜。
馮端望著遠處敵軍營地的燈火,那片搖曳的火光在夜色裡連成一片昏黃的海,隱約能聽見風裡傳來的戰馬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