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梁洛仁突然開口,聲音不高卻恰好穿透城頭上的死寂。
“殿下,骨咄祿雖有過錯,卻也在飛虎軍破城時守住了東北角缺口,射殺數名飛虎軍校尉,也算有功。”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的戰場,“不如看在他護城有功的份上,從輕發落?”
什缽苾挑眉看向梁洛仁,銀甲上的血珠順著甲葉滴落。
他眼底的玩味像水麵的漣漪般擴散——這梁洛仁倒有意思。
前一刻還與骨咄祿劍拔弩張,此刻竟為仇人求情,怕是打著什麼更深的算盤。
他故意拖長語調,指尖摩挲著彎刀的寶石刀柄。
“小可汗倒是大度,就不怕他日後再與你作對?”
骨咄祿站在原地,握著彎刀的手猛地一緊,指節發白。
他完全摸不透梁洛仁的心思。
方才還揭穿自己私通馮端的陰謀,此刻卻突然為自己說話,難道是想借此拉攏?
可兩人積怨已深,梁洛仁怎會如此輕易放過自己?
他狐疑地看向梁洛仁,卻見對方始終垂著眼。
看不清對方眼底的情緒,隻覺得那平靜的表象下藏著更危險的旋渦。
梁洛仁對什缽苾躬身行禮,動作恭敬卻不失風骨。
“殿下遠道而來,一路奔襲千裡,想必早已疲憊。”
“岩綠城雖遭戰火,卻還能騰出乾淨的住所與熱食,不如先入城休整,此事從長計議?”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與什缽苾相接。
隨即微微側過身,湊到什缽苾耳邊,聲音壓得極低,隻有兩人能聽見。
“雕陰郡的鐵礦,原本與王庭約定分五成,我願再多分殿下一成——這一成,是我私人贈予殿下的,與王庭無關。”
“哦?”
什缽苾眼中瞬間閃過一絲精光,像獵人看到了獵物的破綻。
雕陰郡鐵礦素有“漠南鐵倉”之稱,年產精鐵足有三十萬石
小課堂:古代鐵礦計量常用“石”,1石約合現代120斤,三十萬石即1.8萬噸。)
多一成便是三萬石精鐵,折算成銀錢足有五萬兩。
足夠他在王庭添置兩座水草豐美的牧場,再買上三百匹河西良馬,還能給母妃在王庭建一座鎏金帳篷。
這等誘惑,即便是他這位可汗長子也難以抗拒。
他不動聲色地拍了拍梁洛仁的肩膀,掌心的力道帶著試探,也帶著默許。
“小可汗倒是有誠意,好!就依小可汗之意,此事暫且壓下。”
他猛地轉身,目光掃向骨咄祿。
語氣雖比剛才緩和,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像寒冬的風刮過草原。
“骨咄祿,念你在飛虎軍攻城時射殺敵軍、守住缺口,暫且饒你一命。”
“但你私通馮端、意圖奪權之事,本王暫且記下。”
“從今日起,你麾下的射雕手由本王親自統領,你就留在本王帳下聽用,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得擅自調動一兵一卒!”
骨咄祿的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
他知道現在絕不能硬碰硬——什缽苾帶來兩萬鐵騎,自己手裡隻有幾千名射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