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積雪終於消融,科研中心屋簷下的冰棱在白日滴水,夜晚凍結。
幾十個這樣的日夜後,樺樹才怯生生地探出新芽。
莫斯科褪去寒意,陽光在紅磚牆上投下斑駁光影,人們換下厚重大衣。
五月初,卡梅隆的停職令正式撤銷。
結果不算意外,卻也並非順利。
監察部的結論是“證據不足,投訴撤銷”。
羅曼對此自然極為不滿。
他拿著一份據稱從檔案庫深處翻出的“補充記錄”,在內務部副部長的辦公室裡拍了桌子。
記錄字跡模仿得幾可亂真,紙張泛黃程度精心處理,頁腳甚至有個模糊的簽章。
“副部長同誌,這還不夠清楚嗎?”羅曼壓抑著怒火,指尖重重戳在“未按規定巡檢”一行,“考勤記錄算什麼?誰都知道係統可被篡改!他卡梅隆在民警局就出過紕漏,重蹈覆轍有什麼奇怪?”
卡梅隆則平靜得多。
被傳喚時,他隻是默默拿出一疊厚厚的、自己手寫的巡邏日誌,記錄著擔任警衛隊長以來的每次巡檢細節,包括時間、地點,甚至遇到的流浪貓和鬆動窗欞。
“我承認那天離開了崗位,”他聲音沙啞但堅定,“事故發生在正午,那根本不在我的巡檢時段。”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羅曼緊繃的臉,“至於這份‘補充記錄’,我相信檔案庫的錄入日誌能說明一切。”
蘇站在辦公室外,隱約能聽到裡麵的爭執。
他心裡清楚,羅曼手中的那份“證據”在形式上幾乎無懈可擊,那些模仿的筆跡、偽造的簽章。
可監察部最終還是撤案了,理由是“無法證實記錄的真實性”,這未免太過倉促,倉促得讓人心生疑竇。
他想起撤案前一天,斯圖加特曾去過一趟科羅廖夫的辦公室,兩人關著門談了將近一個小時。
出來時,斯圖加特的表情沒什麼變化,隻是科羅廖夫的眉頭舒展了不少。
蘇當時沒多想,此刻卻突然意識到什麼——斯圖加特似乎總能在關鍵時刻,不動聲色地推動事情朝著她期望的方向發展。
“覺得奇怪?”一個清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蘇回過頭,看到斯圖加特站在走廊儘頭,手裡拿著一份彈道參數表。
“監察部的效率確實高得反常。”蘇坦言,“尤其是在羅曼的證據看起來更有說服力的情況下。”
斯圖加特翻動紙張的手指頓了頓,沒抬頭:“或許是他們終於發現,糾纏於舊事毫無意義。”她的聲音很淡,聽不出什麼情緒,“齒輪案還沒破,卡梅隆是目前最合適的警衛隊長人選。”
蘇沒有再追問。
他知道斯圖加特不想說的事,追問也沒用。
隻是心裡那份疑惑卻像投入水中的墨滴,慢慢暈開——他總覺得,這背後一定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據說監察部的部長曾收到過一份匿名的“證據”,證明羅曼與檔案庫管理員有過多次私下接觸。
至於那份“證據”是誰送的,誰也不知道,隻說是“內務部的一位大人物打過招呼,讓他們‘謹慎處理’”。
卡梅隆複職後,日子也並沒有立刻恢複平靜。
那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像一道揮之不去的陰影,依舊糾纏著他。
斯圖加特在四月底的時候,曾讓利維坦去處理這件事。
按理說利維坦對付一個普通的怨靈不在話下。可他回來時,臉色卻有些難看。
“那不是普通的怨靈。”利維坦在斯圖加特的宿舍裡,難得地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她的靈魂被一種很奇怪的力量束縛著,與那個人類的生命氣息緊緊纏繞在一起。就像是……有人在她身上下了某種契約,讓她必須依附於某個人類才能存在。”
斯圖加特坐在桌前,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不能強行清除?”
“強行清除的話,那個人類可能會受到牽連。”利維坦搖頭,“那種契約很詭異,像是融合了你們的血咒和某種黑暗魔法。我試過用暗影硫磺去壓製,隻能暫時讓她的氣息減弱,卻無法徹底根除。”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已經在那個人類的宿舍周圍布下了結界,能暫時困住她,讓她無法靠近他三米之內。但這不是長久之計,那道結界的能量正在被她的怨氣一點點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