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奔,浪流,萬裡滔滔江水永不休,淘儘了,世間事,化作滔滔一片潮流……”
不得不說,廖遼真的是很喜歡這首歌。
大氣,豪情,這首歌這種獨特的經典氣質,幾乎是從見到的第一刻開始,就一下子打動了廖遼——也沒用特意編什麼伴奏,廖遼熟悉了幾遍之後,隻是跟著李謙的鋼琴,就已經能夠縱聲把它唱出來,且唱得豪情四溢。
但是,好歌人人都喜歡,儘管這種大氣的歌路,會讓人下意識地就認為它肯定跟廖遼是最貼的,但並不是說何潤卿就完全不能唱了。
所以,等到廖遼連著唱了兩遍,越唱越好,也越唱越得意的時候,李謙卻停下來,招呼坐在一旁的何潤卿,“潤卿姐,你也來試試。”
何潤卿有點愣,下意識地抬手指著自己,“我?”
李謙肯定地點點頭,然後問:“怎麼,你唱不了?”
這顯然是世界上最笨的激將法,但對於這世上的某些人來說,越笨的辦法,就越好用。尤其是像廖遼和何潤卿這種已經、或者曾經站在過一個行業巔峰的人來說。
何潤卿愣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就想解釋一下,畢竟自己是唱甜歌的,唱這樣子大氣的作品,會不會缺了點力量?是不是那首《夜來香》會更適合自己一點?
事實上,在李謙突然匆匆的趕到工作室,找到正在練歌的廖遼和何潤卿,然後拿出了這兩首歌之後,何潤卿和廖遼交換著把兩首歌看了一遍,兩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下意識就為這兩首歌做好了歸屬——廖遼的聲音大氣坦蕩,她最適合這首《大江東去》,而何潤卿唱甜歌的底子近乎天下無敵,顯然更適合這首柔美的《夜來香》。
但李謙既然都這麼問了,就算是何潤卿再謙遜,還能說自己唱不了?
於是她走過去。和廖遼一左一右,站到了鋼琴的另外一邊,手扶著鋼琴,等李謙的琴聲一起。她就打開嗓子唱:“浪奔……”
李謙的琴聲突然停下。
他抬頭看著何潤卿,抬起手,比劃著動作,“潤卿姐,打開。打開一些!不要那麼收著,另外,忘了你過去那個甜歌的路子,我不要你聲音裡那股子甜甜的軟軟的味道,我要你嗓子裡的那一抹鋒利、透亮……OK?”
等何潤卿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李謙就道:“再來!”
“浪奔……”
琴聲再次停下。
其實對於像廖遼和何潤卿這個層麵的歌手來說,對於唱歌這件事,簡直是深澈到了骨子裡,所以很多時候,如果歌唱得不好。那麼她們缺的一定不是嗓子或者唱功,而是感情!
於是,李謙猶豫片刻,反手指著廖遼,對何潤卿說:“她的嗓子唱這首歌,很合適,大氣,甚至有些地方,你都能聽出一些大浪滔滔的雄壯!但是,對我來說。這首歌的首選,是你,是你潤卿姐!但不是過去的那個你!我要的,是你嗓音裡的那一抹明亮!當然。如果你能再多給我一點點激越的味道,那就完美了!”
“所以,潤卿姐,想一想,不要直接把自己代入成一個舊社會的歌姬,不要唱那種靡靡之音。想象一下,你是一位浪跡江湖的女俠,剛剛用一把手槍射殺了自己的敵人,這個時候,你的背後有人正在追捕你,而你逃到了長江邊,麵對滔滔江水,你毫不慌亂,反而突然回想起當初你和戀人依偎在一起,站在江邊互吐衷腸時候的那一抹柔情……把嗓子打開,OK?”
李謙說完了,定定地看著何潤卿。
何潤卿畢竟是紅了十年的那個何潤卿,儘管對於李謙勾勒出的那個場景,她暫時還沒能把握住其中的精髓,但畢竟還是大概弄清楚了李謙的要求。
如果是廖遼唱,她的大氣,配上這首歌,固然是妙韻天成,但李謙需要的,似乎是自己嗓音裡的那一抹明亮……明亮……明亮……
哦,對了,還有激越!
她尋思了半天,緩緩地點了點頭。
琴聲起,何潤卿開始唱,“浪奔,浪流……”
這一次,琴聲未停,但李謙的話卻在琴聲中響起來,“很好,嗓子再靠前一點,下邊的共鳴少一點,往上靠,再往上……”
“……淘儘了,世間事,化作滔滔一片潮流……”
“漂亮!就這一段,我們再來一遍!”
琴聲不停,李謙隻是手指一劃,瞬間又拉回了前奏。
何潤卿似乎開始找到點思路,也有了點底氣,開始放聲唱,“浪奔,浪流……”
李謙聽得眉飛色舞。
世事從來難兩全。廖遼的嗓音高亢大氣,對她來說,幾乎沒有什麼歌路是不能唱的,也幾乎沒有什麼歌路是唱不好的,但因為她的嗓音更寬更厚,所以,她的聲音總體偏暖、音色也總體偏暗——當然,隻是相對少數某些人來說不夠亮,而絕不是真的暗,和真的低沉。
而何潤卿,彆看她唱了十年的甜歌,聲音似乎更暖,但她畢竟是湘妹子,是從小唱山歌長大的,要真說聲音裡的那一抹亮度和光澤,卻顯然要比廖遼出彩不少。
如果真要打比方的話,廖遼像是一柄龍首大刀,厚重、大氣,哪怕沒有鋒刃都能讓敵人一刀斃命,而何潤卿則更像是一把寒光四射的寶劍,鋒利、鋥亮、可以在陽光下隨時閃著那一抹金屬的冷冽光澤。
兩人不好分高下,隻是區彆某首作品的獨特氣質而各有利弊而已。
等到何潤卿唱完了,李謙笑著衝何潤卿挑起大拇指,扭頭看著廖遼,笑著問:“如何?”
廖遼的手指在鋼琴上無意識地輕輕敲著,從剛才開始,她就已經緊緊地皺起眉頭,這個時候聽見李謙問,她猶豫了一下,道:“你準備讓潤卿姐轉這個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