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鋪就的道路在腳下延伸,兩側奇花吐蕊,仙鶴振翅掠過流泉,一派祥和。
然而陸沉的心卻沉如寒潭。
他一步步走向那座雲霧繚繞的古樸殿宇,每一步都踏在熔爐深處積蓄的磅礴力量之上。
一百零八位仙將的氣息蟄伏如淵,三千骨獸的魂火在沉寂中燃燒。
葛衣老者立於殿前,須發皆白,麵容清臒,目光平和得近乎淡漠,仿佛隻是在迎接一位尋常訪客。
“小友遠道而來,老朽有失遠迎。”村長聲音溫潤,如同山澗清泉,聽不出絲毫煙火氣。
陸沉在他身前十丈處站定,眼神銳利如刀,直接撕開了這仙家氣象的偽裝:
“遠迎?”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金鐵交鳴般的穿透力,震得周遭祥雲都微微一滯。
“那無終孽畜,視九域萬靈為血食,抽取本源,助其療傷!此等滔天罪孽,就在你天道村眼皮底下!爾等代天行道,行的就是這縱惡養奸之道?”
村長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依舊是那副悲天憫人的模樣:
“小友言重了,無終之主……身份尊貴,乃上界大能座下。其道傷沉重,汲取些許本源,亦是無奈之舉。”
“若非他坐鎮於此,以其偉力震懾混沌外魔,此界連同下轄億萬凡俗,早已被混沌吞噬,化為虛無。”
“此界生靈,能苟存至今,實乃承其恩澤。”
“恩澤?”陸沉怒極反笑,一股熾烈的怒火直衝頂門,幾乎要焚儘理智:
“抽筋扒皮,敲骨吸髓,還要對抽骨吸髓者感恩戴德?這便是你天道村的道理?!”
他踏前一步,周身灰暗的葬滅道韻無聲流轉,將腳下溫潤的玉石都侵蝕出細微的裂痕:
“何為天道?弱肉強食?助紂為虐?還是……跪舔強權?!你告訴我!”
最後一聲質問如同驚雷炸響,震得仙山上的靈禽都驚惶飛散。
村長的臉色終於變了,平和的麵具寸寸碎裂,露出一絲被冒犯的慍怒和深藏的忌憚。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怒意,沉聲道:“小友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罷罷罷,念你修行不易,老朽可做主,允你入我天道村,劃一方淨土予你。”
“此間仙靈之氣,足以讓你與至親摯友,逍遙長生,遠離世俗紛擾,權當……平息此事,如何?”
他拋出了自認為足夠誘人的籌碼,眼神深處卻帶著施舍般的高高在上。
“逍遙長生?”陸沉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與你等為伍,同流合汙,坐視那孽畜繼續禍害蒼生?然後心安理得地吸食著沾滿血腥的仙氣,做那縮頭烏龜?”
他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我陸沉,羞於此道!”
“你!”村長勃然色變,清臒的麵容瞬間漲成紫紅,手中的竹杖都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他從未想過,一個下界修士,竟敢如此當麵頂撞,甚至將他苦心維持的天道村顏麵踩在腳下!
一股強大的威壓不受控製地從他體內彌漫開來,攪亂了周遭祥和的仙靈之氣。
“夠了!”
一聲壓抑到極致、飽含狂怒與憋屈的咆哮,如同九幽寒冰碎裂,猛地撕裂了仙境的寧靜!
殿宇上空,空間無聲塌陷、扭曲。
一隻巨大到遮蔽了小半邊天穹的冰冷豎瞳,毫無征兆地浮現!
瞳孔深處,翻滾的混沌能量如同沸騰的岩漿,燃燒著焚儘萬物的暴怒火焰!
正是無終之主!
它終於按捺不住,徹底撕下了偽裝。
那巨大的豎瞳死死鎖定下方的陸沉,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混沌威壓如同億萬座冰山轟然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