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吞噬了葉辰的形體。他沒有墜落,也感受不到任何支撐。周圍的一切都化為虛無,隨後又在刹那間重構。他眼前不再是劍塚深處的古舊景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劍意洪流。
劍意並非無形,它化作無數細密的絲線,又凝結成堅不可摧的壁壘。整個空間都由純粹的劍意構成。每一縷劍風都割裂虛空,每一滴劍露都蘊含鋒芒。這是劍的領域,也是劍的牢籠。
葉辰的神識瞬間被拉扯至極限。無儘的劍意壓迫著他的元嬰劍胎,試圖撕裂他的神魂。他穩住心神,元嬰劍胎爆發出耀眼的光芒,抵抗著這股侵蝕。他知道,這不是物理攻擊,這是劍心深處的試煉。
空間扭曲,混沌的劍意開始凝形。血腥氣撲麵而來,葉辰睜眼。
他站在一片荒蕪的戰場上。屍骸堆積,血流成河。天空被染成詭異的暗紅色,殘破的戰旗無力地垂掛。遠方傳來震天的喊殺聲。那是數不清的敵人,正潮水般湧來。他們的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眼中燃燒著嗜血的欲望。
這些敵人,形貌各異。有身披甲胄的衛兵,有手持利刃的殺手,更有一些臉上刻畫著古老圖騰的蠻族。葉辰認出其中一些麵孔。他們是曾經圍剿青石村的修士,是追殺他至中州的幽影樓殺手,甚至還有那些曾讓他吃儘苦頭的世家子弟。
“殺!”一個歇斯底裡的聲音響起。
葉辰沒有言語。他手中沒有實體長劍,但他周身劍意凝聚,幻化出太初劍鋒。劍鋒輕顫,空氣發出了悲鳴。這是殺戮的幻境。
他衝入敵群。劍意縱橫,血花飛濺。他沒有絲毫猶豫,每一次揮劍都精準而致命。這不是為了報仇,這是為了生存。幻境中的敵人悍不畏死,前仆後繼。他砍殺著,劍光閃爍,如同死神降臨。他感受不到疲憊,也感受不到痛苦。唯有手中的劍,在不斷斬出。
一個又一個敵人倒下,他們的身體化作劍意消散。但更多的敵人隨即出現,補上空缺。這個殺戮場沒有儘頭。他不知道自己殺了多久,殺了多少人。眼前的血色似乎永遠無法褪去。
漸漸地,葉辰的動作變得機械。他心中沒有波瀾。殺戮不再是宣泄,而是重複。他開始觀察。這些敵人雖然麵目猙獰,但他們的眼神中沒有生機,他們的動作沒有破綻,他們的死亡沒有恐懼。他們是劍意具象。
“虛妄。”葉辰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手中的太初劍意不再隻是斬殺,它開始剝離。劍鋒劃過,不再是切割血肉,而是分解劍意。幻境中的敵人身體顫抖,隨後化作虛無。它們並非被斬殺,而是被洞悉了本質。
殺戮的幻境開始崩塌。血腥的戰場化為碎片,敵人如沙般消散。
緊接著,光明大放。葉辰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座宏偉的殿堂之中。金碧輝煌,瑞氣千條。無數修士躬身行禮,齊聲高呼他的名字。
“劍道至尊!林風!”
“林風!萬劍歸一!林風!”
山呼海嘯般的喝彩充斥耳畔。他站在高台之上,接受萬眾敬仰。曾經蔑視他的宗門長老,昔日追殺他的世家家主,此刻都恭順地站在殿下。他們眼中充滿敬畏,獻上無數珍寶,請求他的指點。
他的家族,青石村的村民們,被安置在最尊貴的位置。他們臉上洋溢著驕傲和幸福。血海深仇已報,家族榮光萬丈。他成為了元初界最強大的存在,俯瞰眾生,掌控一切。
無數天材地寶唾手可得,絕世功法信手拈來。他一言一行都能改變天地法則,主宰億萬生靈的命運。榮耀,無上的榮耀。
葉辰接受著這一切。他看到自己的身影被無數光環籠罩,他聽到自己被讚頌為傳奇。這種感覺,如此真實,如此誘人。仿佛他已經達到了修行路的巔峰,一切努力都已有了最好的回報。
他的劍心卻感到一絲空虛。這一切來得太快,太容易。他記得血海深仇,記得那份沉甸甸的複仇之火。可在幻境中,那份仇恨似乎已經被消解,被無儘的榮耀所掩蓋。他真的已經完成了一切嗎?
不對。這不是他的路。
他手中的太初劍意再次顫動。不是斬破,而是滌蕩。他閉上眼睛,任由那些讚美、那些奉承、那些虛假的榮耀充斥耳畔。他心中反複默念:《太初劍典》的本源奧義,劍道至尊的真諦。
真正的力量,不是外界的認可,而是內心的堅定。真正的榮耀,不是萬人膜拜,而是無愧本心。
殿堂的光芒開始暗淡。那些跪拜的修士身體變得透明,聲音逐漸模糊。葉辰的劍心像一麵鏡子,映照出幻象的本質。榮耀的虛妄,在劍心之下無所遁形。
殿堂徹底崩塌,所有聲音消失。黑暗降臨。
葉辰發現自己孤身一人,站在一片無垠的虛空之中。周圍沒有任何光亮,沒有任何聲音。他無法感知到時間流逝,無法辨彆方向。隻有無儘的黑暗,與他自己。
孤獨,極致的孤獨。
這種孤獨,不同於殺戮時的麻木,也不同於榮耀時的空虛。它是一種從骨子裡滲透出來的冰冷,一種被世界遺棄的絕望。他嘗試呼喊,聲音卻被虛空吞噬,沒有一絲回響。他嘗試揮劍,劍光閃爍,卻也很快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