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劍塚入口的石碑上凝著露水,“清雲曆三百七十二年立”幾個字被水痕洇得模糊。沈七的指尖撫過碑麵殘破的“聖女”刻痕,青銅護符在懷中發燙,仿佛一塊燒紅的炭。
蘇映雪的白衣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寒霜劍懸在石門三丈外,劍尖垂下細碎的冰晶。那扇被曆代守塚長老稱為“永不可開”的玄鐵門,此刻正滲出絲絲黑氣,觸地即凝成霜花,卻又與寒霜劍氣的純白截然不同——像是被墨汁浸染的雪。
“此門以清雲禁術封存,唯有護道者血脈能啟。”她未回頭,劍穗在風中輕晃,“石門後的東西若現世,天機閣百年謀劃便將落空,所以他們才急著滅口。”
沈七盯著門縫中扭曲的黑氣,忽然想起陳楓潰爛成血水的屍體。他握緊護符,青銅蓮花紋烙進掌心:“護道者……究竟要護什麼?”
蘇映雪並指劃過劍鋒,一滴血珠墜入石門凹槽。霎時冰層炸裂,黑氣如毒蛇竄出!寒霜劍嗡鳴著插入地麵,冰藍劍氣化作蓮花屏障,將黑氣死死抵在門內。
“護蒼生。”她聲音發顫,唇角溢出血線,“也護人心。”
石門上的冰霜紋路隨血氣蔓延,漸漸顯出一幅殘缺壁畫:青衣女子立於屍山之上,手中長劍貫入魔神眉心,身後城池儘成焦土。沈七的異瞳不受控地灼痛——那女子的眉眼,分明與母親留給他的畫像一模一樣。
“第一代清雲聖女斬魔神於北荒,自身亦被魔氣侵蝕。”蘇映雪以劍撐地,冰蓮花瓣片片剝落,“臨終前,她將魔軀封入地脈,以血脈為鎖……而我們,就是那把鎖。”
黑氣突然暴湧,屏障裂開蛛網般的細紋。沈七的護符騰空而起,青光與黑霧絞作一處,竟在石門上映出密密麻麻的咒文。他猛然醒悟——這些日子在劍塚參悟的《冰璃劍典》,每一式都暗合咒文走向!
“劍典不是功法,是鑰匙。”他喃喃道。
“是,也不是。”蘇映雪抹去唇邊血漬,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護道者的血,才是真正的——”
話音未落,三道黑影自霧中暴起!為首之人雙掌赤紅如烙鐵,竟是傳聞中早已歸隱的刑罰堂前長老赤炎子。沈七旋身避過炙風,卻見另兩人袖中射出九枚透骨釘,角度刁鑽如餓狼撲食。
“天機閣連‘赤練三煞’都派出來了?”蘇映雪冷笑,寒霜劍劃出半弧,將透骨釘凍在半空,“看來今日這門,是非開不可了。”
赤炎子雙掌合擊,熱浪蒸騰如熔爐。沈七的衣角瞬間焦黑,異瞳卻在此刻看清對方氣脈流轉——那赤紅掌心暗藏青紫脈絡,分明是強修邪功的反噬之兆。他假意踉蹌後退,劍鞘故意露出破綻。
“小子找死!”赤炎子果然中計,右掌直取心口。
沈七等的便是這一刻。他倏地矮身,劍鞘自下而上斜挑,正擊其肘部青脈。赤炎子慘嚎一聲,整條手臂詭異地扭曲,掌心烈焰反噬自身,須發儘燃。
另一邊,蘇映雪劍舞如飛雪,將兩名黑衣人逼至石門邊緣。其中一人突然扯下麵巾,露出布滿咒文的臉——是三個月前因瀆職被廢去修為的劍塚執事周升!
“很驚訝?”周升咧嘴,嘴角裂至耳根,“閣主賜的《噬心訣》,可比你們劍宗功法痛快多了!”他雙臂暴漲,指甲化作利刃,生生撕開冰牆。
寒霜劍發出刺耳鳴嘯,蘇映雪眸中冰藍大盛。她劍尖點地,以自身為圓心綻開層層冰蓮,周升的利爪撞上蓮瓣,瞬間凍成冰雕。另一人見勢欲逃,卻被沈七擲出的劍鞘貫穿後心,釘死在殘碑上。
赤炎子蜷縮在焦土中抽搐,嘶聲大笑:“開門啊……怎麼不敢了?怕看見你娘怎麼死的嗎?”
沈七渾身血液凝固。他看向蘇映雪,卻見她偏過頭,劍尖垂下的一滴血墜入青石縫隙。
石門轟然洞開。
沒有預想中的魔氣滔天,唯有一間冰室。正中水晶棺內躺著青衣女子,麵容栩栩如生,雙手交疊於胸前,指間一枚青銅護符與沈七的一模一樣。棺槨四周散落著焦黑的符紙,其上朱砂咒文竟與天機閣密信上的字跡同源!
“二十年前,沈青禾姨母為加固封印,獨自闖入劍塚。”蘇映雪撫過棺沿冰霜,“天機閣主率眾圍攻,她以護符為引,將半數追兵拖入魔氣漩渦……”
沈七踉蹌跪倒。他終於明白母親為何總在深夜摩挲護符,為何死前死死攥著他的衣襟說“活下去”。棺中人的袖口露出一角信箋,他顫抖著抽出,泛黃的紙頁上是他熟悉的字跡:
吾兒承鈞親啟
若見此信,則封印將潰。速至北荒絕劍峰,尋……
紙頁在此處斷裂。
赤炎子突然暴起,燃燒殘軀撲向水晶棺!沈七異瞳怒睜,護符青光如劍刺出,卻在觸及對方眉心時陡然轉向——赤炎子天靈蓋迸裂,鑽出一隻通體血紅的蠱蟲。
“噬心蠱母……”蘇映雪揮劍斬去,蠱蟲卻化作血霧消散,隻留刺耳尖笑在石室回蕩。
遠處傳來蕭驚鴻的怒喝,整個劍塚開始震顫。沈七將殘信揣入懷中,轉頭望向蘇映雪:“北荒絕劍峰有什麼?”
寒霜劍歸鞘,她眼底映著棺中人的青衣:“有清雲仙宗真正的山門,也有天機閣最怕的東西。”
第一縷晨光刺破霧氣時,守塚長老的屍首在碑前被發現。心口插著半截冰錐,霜花沿著血管開至眉心——是寒霜劍氣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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