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穀的迷霧濃得化不開。沈七的靴底碾過碎石,腐葉與骨粉混合的腥氣直衝鼻腔。楚靈犀走在三步開外,犀角吊墜泛著微弱的藍光,映出她緊繃的下頜線。
"三個時辰前,這裡還有天機閣暗哨。"她忽然停步,腳尖挑起半截斷裂的箭矢,"現在連屍體都涼透了。"
沈七的異瞳穿透霧瘴。穀底橫七豎八躺著十餘具黑衣屍體,每具心口都插著幽綠色的骨釘。釘尾雕刻的鬼麵獠牙猙獰,正是幽冥府"鎖魂釘"的製式。
"鷸蚌相爭。"他蹲身查看屍體脖頸的咬痕,"但漁翁未必得利。"
話音未落,穀中忽然響起金鐵摩擦聲。濃霧深處,八名黑袍人抬著青銅轎輦踏空而來。轎簾上繡著百鬼夜行圖,抬轎者赤足纏金鈴,每走一步都在凍土上烙下焦黑腳印。
"破禁司的小丫頭,"轎中傳來陰柔男聲,"帶著清雲餘孽闖幽冥地界,好大的膽子。"
楚靈犀指尖夾著的符咒瞬間燃起,卻見轎簾無風自開。走出的男子麵若敷粉,眉間點著朱砂痣,玄色大氅上血線繡滿蠕動的人麵蟲,卻是元嬰後期修為,武器為血羅綾,他右手把玩著兩顆骷髏頭,空洞的眼窩裡爬出碧色蛆蟲。
沈七的寒霜劍嗡鳴示警——此人周身縈繞的陰氣,竟比葬魂穀的屍煞更濃三分。
"幽靈!"楚靈犀冷笑,"府主竟舍得放你這瘋狗出籠?"
被喚作幽靈的男子輕笑,腕間銀鈴叮當。穀中迷霧突然翻湧,化作數十隻鬼手抓向二人。"師姐叛逃時偷走的《破禁要術》,"他舔去嘴角溢出的血珠,"該還了。"
沈七劍出如龍。冰晶順著劍勢蔓延,卻在觸及鬼手的瞬間消融。幽靈袖中飛出血色綢緞,纏住寒霜劍時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小心!"楚靈犀甩出符咒擊退偷襲的鬼手,"他的"血羅綾"淬過萬魂窟的怨氣!"
幽靈笑意更盛。他左手掐訣,葬魂穀地麵突然裂開,爬出上百具掛著腐肉的骷髏。"你以為府主為何派我來?"他指尖點向沈七,"這雙眼睛...可比冰魔有趣多了。"
沈七的異瞳突然刺痛。視野中浮現詭異畫麵:幽靈的胸腔內沒有心臟,隻有一團蠕動的黑霧。黑霧伸出無數觸須,正源源不斷吸收骷髏的怨氣。
"他修的是幽冥禁術"噬心蠱"!"楚靈犀的聲音穿透戰局,"毀掉主蠱蟲!"
寒霜劍淩空畫圓,冰牆拔地而起擋住骷髏海。沈七趁機躍上岩壁,異瞳鎖定陳溟心口——在那團黑霧深處,隱約可見拇指大的血紅蠱蟲。
幽靈卻突然扯開衣襟。蒼白胸膛上,七顆人頭狀的肉瘤同時睜開血眼。"找到你了..."他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鯊魚般的利齒。
沈七瞳孔驟縮。
血色綢緞如毒蛇纏住他的腳踝,腐臭味直衝天靈。千鈞一發之際,楚靈犀擲出的犀角吊墜爆開青光,幽靈慘叫後退,胸口肉瘤滲出黑血。
"清雲護符?"他盯著沈七頸間閃爍的青銅墜子,"難怪府主要活捉你..."
沈七劍鋒已至。寒霜劍刺入黑霧的刹那,陳溟整個身體突然坍縮成紙人,真身卻出現在十丈外的轎輦頂端。他手中多出半卷泛黃的古籍,封皮上《馭魔錄》三字滲著血光。
"看看這個!"他撕下一頁拋向空中,"你以為天機閣要的是冰魔?蠢貨!他們真正想要的是其他東西——"
紙頁燃燒的瞬間,冰魔幻象竟在穀中凝實。那怪物仰天咆哮,被封印的右爪猛然揮出,葬魂穀兩側山壁轟然崩塌。沈七的異瞳看到可怖真相:冰魔每塊鱗片下都嵌著天機閣符咒,這些符咒正將魔氣轉化為精純靈力,順著地脈流向某個方向。
幽靈的笑聲混在風雪中:"用魔氣澆灌"靈種",沈墨要種出新的..."
破空聲打斷了他的話。三支青銅箭矢穿透轎輦,將幽靈釘在岩壁上。迷霧中走出個魁梧身影,來人赤膊紋著饕餮圖騰,肩上扛著門板寬的斬馬刀。
"寒霜州辦事,"壯漢聲如悶雷,"閒雜人等,滾。"
幽靈的身體突然化作血霧消散,唯有餘音回蕩:"好戲才剛開始..."
那壯漢卻不看沈七二人,徑直走向冰魔幻象。他取出個琉璃瓶,瓶中裝著淡金色的液體。當液體澆在冰魔虛影上時,整個葬魂穀的地麵開始震顫,積雪下浮現出龐大的青銅陣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