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澀的海風卷著冰渣,撲在楚靈犀開裂的唇上。她攥緊半枚玉玨倒退兩步,腳下冰層正被暗紅紋路侵蝕——那是血祭大陣最後的餘燼,卻比燃燒時更令人膽寒。
星漪赤足踏浪而來,腰間青銅鈴鐺無風自動。她手中羅盤的指針死死咬住沈七眉心,盤麵浮現的卦辭滲出海水,在冰麵蝕出深坑:“雙魂相爭,歸墟難容。若不斷因果,三日之內,海眼必吞千裡生靈。”
蘇映雪將昏迷的沈七護在身後,寒霜劍橫擋胸前。劍身映出她頸側蔓延的黑紋,那是冥無妄反噬的印記。“歸墟的規矩,”她嗓音沙啞如礫石相磨,“何時管到陸上之事?”
星漪輕笑一聲,羅盤突然射出一道青光。沈七掌心的冰蓮應聲綻放,蓮心嬰孩虛影睜開猩紅雙目,竟與冥無妄臨死前的眼神一般無二。“三百年前,清雲將初代聖女殘魂封入歸墟海眼,”她指尖掠過沈七灰敗的右眼,“如今因果輪回,這孩子……本就是海眼的一部分。”
海浪突然掀起十丈高,水幕中浮現幽冥府黑袍使的身影。他手中托著塊赤紅晶石,正是此前被奪走的炎心石。“府主大計將成!”黑袍使的笑聲混著浪湧轟鳴,“往生殿的棺材板,壓不住真正的幽冥之主!”
楚靈犀甩出三枚銅錢,錢紋在冰麵燃起金色焰牆,暫時阻隔黑袍使的威壓。她拽住蘇映雪袖擺急道:“那石頭在吸食海眼陰氣!”
炎心石表麵爬滿血管般的紋路,黑袍使割開手腕將血澆灌其上。每滴血落下,冰層下的屍骸便抽搐著爬起——有清雲修士、天機閣死士,甚至三百年前的聖女冰棺衛。
星漪的鈴鐺驟響,聲浪震碎三具撲來的腐屍。“歸墟海眼通聯九幽,他們要用炎心石做引,把冥無妄的殘魂煉成鬼王!”她甩出羅盤,青光化作巨網罩向黑袍使,“必須毀掉炎心石,否則……”
蘇映雪突然悶哼跪地。寒霜劍脫手插入冰層,劍穗冰蓮急速枯萎——那些被喚醒的腐屍體內,正滲出絲絲黑氣鑽入她頸側黑紋。“他在用我的血定位……”她咬破舌尖強提精神,“沈七體內有冰璃殘魂,黑袍使要的是雙魂相融!”
楚靈犀猛地撕開衣襟,露出心口暗紅的聚寶齋印記。她以指為刀劃破皮膚,鮮血在冰麵畫出錢多多教的“千金一擲陣”:“奸商,這次算我欠你的!”
金芒衝天而起,陣法中浮現錢多多虛影。他依舊搖著金算盤,指尖卻多出一枚青銅鑰匙:“楚姑娘,這可是要收利息的……”
黑袍使突然捏碎炎心石,赤紅粉末混著血雨灑落。冰層轟然炸裂,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漩渦。漩渦中心升起青銅巨門,門上浮雕著九頭十八臂的魔神,每隻眼睛都是正在融化的冰蓮。
“往生門!”星漪的羅盤炸成碎片,“他們竟把幽冥府的禁術刻在歸墟海眼!”
黑袍使化作黑霧融入巨門,門縫中伸出無數蒼白手臂。那些手臂抓住最近的腐屍拖入門內,每吞噬一具屍體,門上的魔神浮雕便鮮活一分。蘇映雪腕間紅痕突然灼燒,寒霜劍不受控地飛向巨門——劍鋒正對門心蓮印,恰似鑰匙入鎖。
沈七在此時驚醒。他右眼蒙著層灰翳,左眼卻赤金大盛,抬手抓住寒霜劍柄:“三百年前清雲犯的錯,該由清雲血脈終結!”
冰蓮從他掌心蔓延至劍身,與蘇映雪頸側黑紋相接。雙劍交擊的刹那,往生門內傳出冥無妄的嘶吼:“阿姊!你又要拋下我?!”
星漪的鈴音忽然變調。她足下海浪凝結成冰階,直通漩渦深處:“雙魂入海眼,可鎮往生門。但你們……”
雙劍刺入門心的瞬間,歸墟海眼沸騰如煮。往生門上的魔神浮雕寸寸剝落,露出底下冰封三百年的真相——門內根本不是九幽,而是清雲第一代聖女的殉道場。
冰璃的殘魂從沈七體內剝離,與蘇映雪身上的黑紋交融。她們同時開口,聲音重疊著三百年的悲愴:“以我殘軀鎮海眼,換人間百年太平!”
黑袍使的慘叫淹沒在浪湧中。炎心石粉末逆流回溯,在他心口凝成血色冰晶——那竟是冥無妄的一截指骨,此刻正帶著他墜向深海。
星漪的鈴鐺裂成兩半。她看著逐漸閉合的海眼,突然將羅盤殘片擲向沈七:“接住因果!”
殘片嵌入沈七右眼,灰翳褪去時,他看見無數絲線從海眼伸出——有的纏在蘇映雪腕間,有的係著楚靈犀的犀角吊墜,最粗的那根血紅絲線,竟連向千裡外天機閣廢墟下的沈墨身上。
海眼徹底閉合時,楚靈犀在冰縫撿到半塊玉玨。月光下,玨內浮現幽冥府地宮的倒影:數以千計的冰棺陳列其中,每具棺內都躺著與沈七容貌相似的少年。
蘇映雪突然按住心口。寒霜劍穗凝出冰露,內裡封著片青銅殘符——與沈青禾留下的護符殘缺處完全契合。她望向昏迷的沈七,發現他右眼瞳孔變成深海般的墨藍,而歸墟方向傳來新的鈴音……
星漪的身影在海霧中漸淡,最後的歎息隨風飄來:“往生門封,因果未斷。真正的幽冥後手,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種下……”
冰層下,冥無妄的指骨悄然蠕動,鑽進沈七袖中。指節內側刻著微不可見的血字:
雙生非孽,往生即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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