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的崩塌已不可阻擋。穹頂巨大的裂縫如同蛛網般蔓延,磨盤大小的石塊裹挾著千年積塵,轟鳴著砸落。幽綠的祭壇符文在冰藍核心光芒消散後徹底黯淡,唯有沈墨頭頂那深紫幽暗的羅盤依舊散發著不祥的光暈,如同黑暗中獨眼的凶獸。蕭明淵的咆哮、龍淵衛悲憤的衝殺、巨石墜地的轟鳴……所有聲音都被那鑰匙碎裂的餘波攪得混亂不堪。
“走!”沈七的怒吼壓過一切喧囂。他根本不去看那飛向不同方向的三道流光碎片,甚至來不及思考其中蘊含的凶險與機遇。青金色的光芒瞬間收回護匣烙印,他左手死死扣住背上錢多多滑落的身體,右手則一把攬住因失血而腳步虛浮、搖搖欲墜的蘇映雪!
觸手冰涼!蘇映雪的身體輕得如同紙鳶,氣息微弱,寒霜劍握在手中卻沉逾千斤,全靠一股不屈的意誌支撐。錢多多伏在他背上,徹底昏死過去,每一次顛簸都讓那心口晶釘周圍枯萎的霜紋滲出暗紅的血珠,帶著濃烈的海腥與晶粉的詭異甜香。
沒有半分猶豫,沈七腳下發力,整個人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朝著楚靈犀殘魂意念所指、那道裹著金光的碎片激射而去的東北方位——寒潭方向,亡命飛掠!青金光芒再次從他胸前護匣烙印溢出,形成一個薄薄的光罩,勉強護住三人,在崩塌的巨石雨中艱難穿梭,每一次撞擊都讓光罩劇烈搖晃,沈七嘴角不斷溢出鮮血。
蕭明淵憤怒欲狂的咆哮和沈墨那冰冷如同宣判的聲音被拋在身後,迅速被崩塌的巨響淹沒。
衝出地宮,穿過曲折崩塌的甬道,擺脫那令人窒息的黑暗與怨毒。當刺目的天光混雜著冰冷的空氣猛地灌入肺腑時,沈七幾乎有種重見天日的眩暈感。但他們並未脫離險境。身後皇陵方向,深紫色的怨毒光柱衝天而起,伴隨著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顯然沈墨與帝王的死鬥遠未結束。追兵隨時可能降臨。
沈七不敢停留,循著護匣烙印深處那微弱卻清晰的、源自寒潭方向的冰冷牽引,背著錢多多,攙著蘇映雪,一頭紮進皇陵後山那片終年霧氣彌漫、人跡罕至的古老森林。
古木參天,虯枝盤結,濃得化不開的白霧如同粘稠的乳汁,遮蔽了天光,吞噬了聲音。腳下的腐殖層厚實鬆軟,每一步都深陷其中,發出令人不安的噗嗤聲。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濕氣和一種草木過度腐敗的甜膩氣息,吸入肺腑帶著隱隱的麻痹感。四周死寂一片,連鳥獸蟲鳴都絕跡了,隻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和錢多多偶爾無意識的痛苦呻吟在濃霧中回蕩,更添幾分詭譎。
不知奔行了多久,濃霧深處,一股冰冷徹骨、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意穿透霧氣,撲麵而來。腳下的腐殖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滑冰冷的黑色岩石。
寒潭到了。
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悸。潭水並非清澈,而是一種沉凝的、仿佛沉澱了萬載歲月的墨綠色,深不見底。水麵平靜無波,卻散發著肉眼可見的白色寒氣,靠近潭邊丈許,眉毛發梢瞬間凝結冰霜。潭邊怪石嶙峋,覆蓋著厚厚的、永不消融的幽藍冰層。
更詭異的是,目光所及之處,無論是岩石、古木,還是偶爾飄落的樹葉,隻要靠近潭邊,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閃爍著幽微藍光的冰晶,仿佛被瞬間凍結了時光。潭水中心,隱約可見巨大的、扭曲的陰影,如同沉睡水底的遠古巨獸骸骨。
“是這裡…”蘇映雪聲音微弱,帶著一絲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她腰間的寒霜劍發出低沉的嗡鳴,劍鞘上凝結的冰晶似乎更厚了。
沈七小心翼翼地將錢多多放在一塊相對平整、遠離潭水的冰岩上。錢多多臉色灰敗如金紙,氣息微弱得幾乎斷絕,心口晶釘周圍的暗紅血漬在幽藍冰晶映照下,透著不祥的死氣。蘇映雪也靠著一塊冰岩坐下,閉目調息,試圖壓製傷勢和枯竭的靈力,但收效甚微,每一次呼吸都帶出淡淡的冰藍血霧。
沈七無暇他顧。護匣烙印在胸前劇烈搏動,灼燙感直指寒潭中心!他走到潭邊,刺骨的寒意如同無數細針紮入骨髓。墨綠色的潭水死寂沉沉,深不見底,仿佛連接著九幽黃泉。他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幾乎凍僵肺腑。沒有猶豫,他俯下身,將覆蓋著青金光芒的右手,猛地探入那墨綠、冰寒、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潭水之中!
嘶——!
極致的冰寒瞬間順著青金光芒纏繞上來!那寒意並非僅僅作用於肉體,更帶著一種侵蝕神魂的陰毒!沈七悶哼一聲,手臂肌肉瞬間繃緊,皮膚表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一層幽藍色的冰晶,並迅速向上蔓延!護匣的青金光芒瘋狂流轉,與那蝕骨的寒毒激烈對抗,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他的手臂在冰冷的潭水中摸索,指尖觸到的隻有滑膩冰冷的水苔和嶙峋的怪石。護匣的牽引感越來越強烈,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潭底深處呼喚著他。他咬著牙,將整條手臂更深地探入,肩膀幾乎沒入水麵!墨綠的潭水下,視線完全被阻隔,隻有無儘的黑暗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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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寒意幾乎要將他的手臂連同神魂一起凍結的刹那,指尖突然觸碰到一個堅硬、冰冷、帶著奇異棱角的物體!那東西不大,觸手溫潤,非金非玉,卻奇異地不受潭水寒毒侵蝕,反而散發著一股微弱卻極為精純的冰寒氣息!
沈七精神一振,五指猛地合攏,死死抓住那物,奮力向上一提!
嘩啦!
水花四濺,帶著刺骨的寒意。沈七的手臂迅速收回,覆蓋其上的幽藍冰晶在青金光芒的灼燒下寸寸碎裂剝落,露出下麵凍得發紫的皮膚。他攤開手掌。
掌心,靜靜躺著一塊碎片。
它隻有指甲蓋大小,形狀不規則,邊緣銳利。碎片通體呈現出一種深邃的暗金色,表麵卻流淌著一種溫潤內斂的冰藍光暈。這光暈與蘇映雪冰藍血脈的氣息同源,卻又更加古老、精純。碎片中心,一點細微如針尖的璀璨金光頑強地閃爍著,正是帝王龍氣包裹的痕跡。
寒潭鑰匙碎片!
就在碎片離開潭水、暴露在空氣中的瞬間,異變陡生!
嗡——!
沈七胸前的青銅護匣烙印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與悸動!一股強烈的吸力從烙印中傳出,如同餓極的凶獸嗅到了血食!
沈七根本來不及反應,掌心那枚流淌著冰藍光暈的暗金碎片,竟如同投入烈火的寒冰,瞬間融化!不,不是融化,而是化為一股粘稠、冰涼、閃爍著暗金與冰藍雙色光澤的奇異“流質”,順著他的掌心毛孔,如同活物般鑽了進去!
“呃!”一股冰火交織、仿佛要將身體撕裂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沈七身體劇震,悶哼出聲,額角青筋暴起。
這股暗金冰藍的流質並未在體內肆虐,而是沿著手臂經脈,閃電般湧向他胸前的護匣烙印!烙印瞬間變得滾燙無比,青金色的光芒不受控製地噴薄而出,在沈七身前尺許的空氣中瘋狂交織、蔓延!
光芒並非雜亂無章,而是如同擁有生命的筆觸,以驚人的速度勾勒、描繪!轉瞬之間,一幅複雜、精密、散發著古老滄桑氣息的巨大圖卷,懸浮在沈七麵前!
這圖卷由純粹的青金色光線構成,線條縱橫交錯,如同大地的血脈與筋骨。山川河流的走勢,地脈靈力的彙聚與流轉,城池要塞的方位,甚至一些標注著古老篆文的隱秘節點…纖毫畢現!這正是天元皇城及其周邊千裡之內的…地脈靈樞全圖!
圖中,皇陵所在的山脈如同一條蟄伏的巨龍,而代表寒潭的位置,則是一個不斷閃爍著冰藍光點的漩渦。一條粗壯的青金色主脈,如同大地的脊梁,從皇陵山脈蜿蜒而出,貫穿整個皇城地底。在這條主脈之上,兩個位置被特意以刺目的暗紅色光點標記出來,如同潰爛的瘡疤!
一個暗紅光點,位於皇城西北角,深埋地底,旁邊標注著細小的冰晶符文——皇宮冰窖!
另一個暗紅光點,則位於皇城中心偏東,一處結構異常複雜的建築群深處,旁邊燃燒著虛幻的紫色火焰標記——天機閣丹室!
“另…另兩片…”一個虛弱到極致、仿佛隨時會斷絕的囈語聲,斷斷續續地從冰岩上傳來。
沈七猛地轉頭。
隻見錢多多不知何時竟微微睜開了眼睛,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在懸浮的青金地脈圖上。他臉上死氣彌漫,每一次喘息都帶出暗紅的血沫,血沫中依舊混雜著細碎的幽藍晶粉。他染血的右手顫抖著抬起,枯瘦的手指艱難地指向地脈圖上的那兩個刺目暗紅標記。
“在…冰窖…和丹室…”錢多多的聲音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個字都耗儘力氣。他的指尖顫抖著,最終卻並未落在地圖上,而是猛地按向自己劇烈起伏的心口!
“咳!咳咳咳——!”一大口粘稠的、裹著幽藍晶粉的暗紅血塊被他咳了出來,濺在覆蓋著幽藍冰晶的岩石上,發出嘶嘶的腐蝕聲。
隨著這口血的咳出,他心口那枚深嵌的幽藍晶釘,竟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藍光!那光芒妖異、冰冷、帶著濃烈的惡意,如同被喚醒的毒蛇之瞳!更詭異的是,這藍光並非散射,而是凝成一道近乎實質的、細如發絲的幽藍光線,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著,穿透濃霧,無比精準地…指向皇城深處!
那方向,赫然與地脈圖上標記的皇宮冰窖位置,分毫不差!
錢多多身體一挺,眼中最後一點微弱的光芒徹底熄滅,手臂無力地垂落下去。
幽藍的光線依舊固執地指向濃霧籠罩的皇城方向,晶釘的藍光在死寂的寒潭邊明滅不定,如同惡魔無聲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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