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河在沸騰。
墨綠色的粘稠河水如同被無形巨手瘋狂攪動,翻湧起渾濁的浪濤,無數幽藍磷光被撕扯成破碎的光帶,在狂亂的水流中明滅不定。河底沉澱千年的腐泥被粗暴翻卷上來,散發出刺鼻的腥氣。那股龐大而混亂的吸力撕扯著空氣,岸邊滑膩的苔蘚和碎石簌簌離地,被卷入那沸騰的河心漩渦!
“穩住!”蘇映雪低喝,寒霜劍深深插入腳下濕滑的黑岩,冰藍劍氣竭力擴散,在三人身前形成一道薄而堅韌的光幕,勉強抵禦著那恐怖的吸力。光幕在混亂氣流的衝擊下劇烈波動,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她胸口的傷處因用力而再次滲出血水,與幽綠的毒痕混在一起,臉色慘白如紙。
錢多多死死抱住一塊凸起的岩石,肥胖的身體被吸力扯得幾乎離地,臉上滿是驚駭。
沈七半跪在光幕之後,左手五指深深摳進冰冷的岩石縫隙,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那張描繪著羅盤裂紋、中心印有心魔獰笑的皮紙,被他緊緊攥在掌心,幾乎要嵌入血肉。他僅存的左眼死死盯著沸騰的河心,瞳孔深處倒映著渾濁墨綠中那個扭曲、模糊、卻無比熟悉的巨大倒影輪廓!
心魔!
那低沉沙啞、帶著無儘惡毒與嘲弄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無視了水流的咆哮和吸力的撕扯,狠狠烙印在他被藥力暫時安撫、此刻卻再度掀起驚濤駭浪的識海:
“你以為…贏了?”
“毒已入魂…”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毒針,紮進他剛剛因虛靈散而恢複一絲清明的神智。手腕上那道深灰色的毒痕枷鎖,仿佛呼應著這惡毒的宣告,傳來一陣細微卻尖銳的刺痛。
“裝神弄鬼!”沈七喉嚨裡滾出野獸般的低吼,左眼中血絲瞬間密布,那點被藥力壓下的赤金火焰再次升騰!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暴戾與不甘轟然爆發!他猛地鬆開摳住岩石的手,沾滿河水汙泥的左手並指如刀,指尖竟跳躍起一絲微弱卻凝練無比的紅蓮業火!帶著焚儘一切的決絕意誌,狠狠刺向自己灌滿汙血、覆蓋著暗綠色膠質的右眼窩!
他要用這業火,燒穿這毒巢!燒掉心魔窺視的通道!哪怕…同歸於儘!
“沈七!住手!”蘇映雪驚駭欲絕,想要阻止卻因維係光幕而動彈不得!
就在沈七燃燒業火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右眼窩的刹那——
轟!!!
沸騰的靈河中心,那股混亂龐大的吸力驟然達到了頂峰!墨綠色的河水猛地向上拱起一個巨大的、如同山丘般的鼓包!緊接著,鼓包轟然炸裂!
不是水花四濺,而是空間仿佛被硬生生撕裂!
一道無法形容的、混雜著墨綠、幽藍、深紫、以及無數空間亂流色彩的恐怖能量洪流,如同掙脫囚籠的遠古凶獸,從炸裂的河心衝天而起!狂暴的能量瞬間衝垮了蘇映雪勉力支撐的冰藍光幕!
噗!
蘇映雪如遭重擊,噴出一口鮮血,寒霜劍脫手飛出,整個人向後倒飛出去,重重撞在溶洞冰冷的石壁上,滑落在地,徹底昏死過去。錢多多更是被狂暴的氣流直接掀飛,如同破麻袋般砸在遠處,哼都沒哼一聲就沒了動靜。
首當其衝的沈七,隻覺得一股無可抗拒的毀滅力量狠狠撞在身上!他刺向自己右眼的左手被硬生生蕩開,業火瞬間熄滅!身體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被狠狠拋飛出去,撞碎了岸邊幾塊巨大的黑岩,才滾落在遠離河岸的、一處相對乾燥的凹陷裡。
噗!
他噴出一大口淤黑的汙血,其中夾雜著細碎的、如同冰晶般的暗紫色碎屑——那是深入臟腑的毒質被震出!全身骨骼仿佛寸寸斷裂,劇痛席卷了每一寸神經。洛九霄虛靈散帶來的溫潤藥力,在這恐怖的衝擊下幾乎被震散,右眼窩深處那被壓製的陰寒劇毒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蠢蠢欲動。手腕上那道深灰色的毒痕枷鎖,顏色似乎又深了一分。
溶洞內一片死寂。隻有靈河的水聲從狂暴的沸騰,變成了詭異的、緩慢而沉重的流淌,仿佛一個巨獸在喘息。墨綠色的河麵漂浮著大量翻起的腐泥和死去的、形態怪異的河底生物殘骸,渾濁不堪。那股撕裂空間的恐怖能量洪流,來得快,去得也快,隻留下滿目狼藉和刺鼻的腥臭。
沈七躺在冰冷的岩石凹陷裡,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肺腑撕裂般的疼痛。左眼視野模糊,金星亂冒。他掙紮著,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勉強撐起上半身,靠在一塊碎石上。
劫後餘生?不,是更深的絕望。蘇映雪和錢多多生死不明,自己傷上加傷,體內劇毒反噬在即,心魔的警告如同懸頂之劍…而那條詭異的靈河,此刻卻平靜得令人心頭發毛。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緊握的左手。那張描繪著不祥羅盤裂紋的皮紙,竟然還在!隻是邊緣被狂暴的能量撕扯得破損不堪。
皮紙背麵,那蛛網般密布的裂紋羅盤圖案中心,那個扭曲獰笑的倒影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正無聲地嘲諷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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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嗬…”沈七喉嚨裡發出低沉嘶啞的笑聲,帶著無儘的自嘲和疲憊。他緩緩鬆開緊握皮紙的左手,任由那張承載著師父警示和心魔獰笑的皮紙飄落在身前的岩石上。
他需要水。清洗傷口,壓下喉嚨裡翻湧的血腥。視線艱難地掃過周圍,最終落在不遠處——一塊被之前的衝擊震裂開的黑色岩石下方。那裡,因為岩石的遮擋,積蓄了一小窪相對清澈的滲水,水麵平靜無波,倒映著溶洞頂部垂落的、散發著微弱幽藍光芒的鐘乳石。
沈七拖著幾乎散架的身體,一點點挪到那塊岩石邊。他伸出左手,顫抖著,想要掬起一捧清水。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水麵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