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黑暗通道,如同巨獸痙攣的腸道,瘋狂地擠壓、撕扯著闖入者。沈七感覺自己像被投入了狂暴的漩渦,身體在巨大的壓力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骨骼哢哢作響。那隻布滿青灰色龍鱗的右臂,此刻成了最沉重的負擔,每一次通道的劇烈扭曲,都讓鱗片與無形的壁壘狠狠刮擦,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火星四濺!灼骨的劇痛混合著龍血反噬的狂暴熱流,一波波衝擊著他的神經。
他死死咬著牙,深灰色的右眼因劇痛而充血,視野一片模糊的血紅。隻能憑借左手死死抓住前方敖不贏機關匣延伸出的金屬抓鉤,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錢多多的慘叫和蘇映雪壓抑的痛哼在身後斷斷續續,被通道內呼嘯的、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陰風撕扯得支離破碎。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是一個世紀。
轟!
如同被巨錘狠狠砸出,那股令人窒息的擠壓感驟然消失!
失重感傳來,緊接著是沉重的撞擊。冰冷的、帶著濃重腥鹹和奇異腐朽氣息的海水瞬間包裹全身。沈七重重砸在某種堅硬而光滑的表麵上,震得他眼前發黑,胸腹間撕裂般的劇痛再次爆發,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
他掙紮著抬起頭,甩掉糊住眼睛的冰冷海水。
眼前的世界,讓他在劇痛中依然感到了瞬間的失神。
沒有光。至少,沒有尋常意義上的光源。他們似乎置身於一片巨大到難以想象的海底峽穀底部。頭頂是濃得化不開的、如同凝固墨汁般的黑暗穹頂,隔絕了所有來自上方的視線。
照亮這片深淵的,是水本身。
無數細小的、散發著幽藍色、慘綠色、暗紫色熒光的浮遊生物,如同億萬顆微縮的星辰,在粘稠冰冷的海水中緩緩沉浮、流淌,形成一片片夢幻又死寂的星雲。這些“星光”極其微弱,隻能勉強勾勒出周圍環境的輪廓,卻足以營造出一種置身於宇宙墳場般的詭異與蒼涼。
腳下,是層層疊疊、無邊無際的、某種巨大生物的骸骨!慘白的、斷裂的巨大肋骨如同倒塌的巨柱,斜插在淤泥中;巨大如小丘的頭骨眼眶空洞地仰望著黑暗的穹頂;散落的、布滿裂紋的甲殼碎片鋪滿了目之所及的海床,一直延伸到幽光也無法照亮的黑暗深處。空氣如果這粘稠冰冷的水流還能稱為空氣的話)中彌漫著濃烈的腥鹹,混合著一種古老骸骨特有的、深入骨髓的鈣質腐朽氣息。
這裡,是真正的龍塚!太古龍族最終的沉眠之地!
“咳咳…嘔…”錢多多癱在沈七旁邊不遠處,趴在冰冷的骸骨上劇烈地乾嘔,胖臉上沾滿了黑泥和骸骨縫隙裡生長的、散發著微弱磷光的苔蘚,錦袍徹底成了破布條,肋下的傷口被鹹澀的海水浸泡,疼得他齜牙咧嘴。
敖不贏半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抱著他那裂痕又擴大了幾分、靈氣泄露變得如同喘息般斷斷續續的機關匣,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牽動機匣發出痛苦的嘶鳴。他警惕地環顧四周,布滿血絲的眼睛在幽暗的“星光”下閃爍著狼一樣的光芒。蘇映雪倒在稍遠處一堆相對平整的巨大甲殼碎片上,依舊昏迷不醒,臉色在幽藍微光的映照下,白得近乎透明,隻有微弱起伏的胸口證明她還活著。
沈七強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和右臂龍鱗處傳來的灼燒感,掙紮著半坐起來。他第一時間抬起左手,緊緊按住胸口——那枚犀角吊墜碎片還在。入手一片溫潤的死寂,屬於楚靈犀的那一絲破禁靈性徹底耗儘了,隻留下一個冰冷的空殼。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和孤寂感瞬間攫住了他,比這深海龍塚的寒意更刺骨。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微弱、卻帶著某種奇異穿透力的聲音,如同無形的絲線,穿透粘稠冰冷的海水,鑽入每個人的耳膜。
不是之前撕裂靈魂的魔音,而是一種…怪異的嗡鳴。像是無數細小的金屬片在高速摩擦,又像是某種昆蟲高頻振翅,帶著一種令人心煩意亂的尖銳感,隱隱約約,斷斷續續,從前方幽暗的“星光”深處傳來。
“什麼…聲音?”錢多多停止了乾嘔,捂著肋下,胖臉上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緊張地四下張望。
敖不贏猛地抬頭,耳朵微動,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向聲音來源的方向。他手指在機關匣側麵一處裂痕邊緣快速拂過,裂痕深處,一個極其微小的精密探針無聲地彈出,針尖閃爍著微弱的藍光,似乎在捕捉和分析著那奇異的聲波。
“不是自然聲…有規律!”敖不贏的聲音沙啞而凝重,“頻率在變化…像是…某種聲呐?或者…某種控製信號?”他眉頭緊鎖,機關匣內部發出更急促的“滴滴”聲,似乎在艱難地解析著那穿透力極強的聲波。
沈七的右眼微微眯起,深灰色的瞳孔深處,那被壓製的赤金色豎瞳本能地閃爍了一下。窺虛之力雖然枯竭,但龍血反噬帶來的某種原始野性的感知,卻讓他從那怪異的嗡鳴聲中,捕捉到一絲極其隱晦的、冰冷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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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順著敖不贏的目光望去。前方,一片由密集的幽藍色浮遊生物組成的“星雲”後方,影影綽綽,似乎有數個細長的黑影在緩緩移動。
“有人!”沈七壓低了聲音,如同繃緊的弓弦。
三人瞬間屏住了呼吸。敖不贏迅速關閉了匣體上所有可能發出光亮的部件,隻留下那個微小的聲波探針。錢多多忍著痛,把自己龐大的身軀儘量縮進旁邊一具巨大頭骨的陰影裡。沈七也拖著劇痛的右臂,挪到一塊斜插的巨大肋骨後麵,隻露出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片幽藍的“星雲”。
嗡鳴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