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不贏那狂放得意、帶著金屬轟鳴餘音的宣告,如同勝利的戰鼓,久久回蕩在鐵壁關冰寒的空氣中,也重重砸在每一個北境軍卒的心頭。赤霄機關獸撕裂風盟先鋒、焚滅赤風旗的恐怖威勢,如同烙印般刻入了所有人的靈魂。
帥府內,原本對沈七充滿忌憚與質疑的將領們,此刻看向敖不贏或者說看向赤霄消失方向)的眼神,隻剩下深深的敬畏與一絲狂熱。妖瞳殿下或許令人恐懼,但他身邊這位能駕馭化神級戰爭巨獸的“機關狂人”,卻是實實在在的北境守護神!
短暫的喧囂與震撼過後,鐵壁關再次被緊張的戰備氣氛籠罩。風盟先鋒雖被赤霄重創,但主力猶在,報複隨時可能降臨。將領們收起所有心思,在沈七冷峻的虎符命令下,如同精密的戰爭機器,迅速投入布防與調遣。
帥府被赤霄撞穿的巨大破洞,由土係修士緊急用厚重的玄冰混合鐵岩封堵,寒風被暫時阻隔,隻留下刺骨的寒意依舊彌漫。
沈七並未離開帥府。他屏退了所有將領,隻留下蕭烈如同沉默的影子侍立在側。他坐在那張寬大冰冷的玄鐵帥案後,玄袍下的身軀依舊透著虛弱。
鎖龍環冰冷的束縛感如同跗骨之蛆,時刻提醒著他力量的枷鎖與皇室的掌控。那隻流淌著清輝的左眼,平靜地注視著帥案上靜靜躺著的一樣東西。
那是一柄劍。
或者說,是一柄劍的殘骸。
劍長三尺七寸,劍身寬厚,造型古樸大氣,通體呈現出一種內斂深沉的玄黑色澤。劍脊之上,隱約可見如同龍鱗般的暗紋流淌,散發著一種古老而沉重的威嚴氣息。
然而,此刻這柄劍卻從中斷裂!斷口位於劍身中部,參差不齊,如同被某種無法抗拒的巨力硬生生崩斷!斷口處的金屬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仿佛被高溫灼燒後又急速冷卻,隱隱還殘留著一絲令人心悸的狂暴劍意。
劍柄末端,刻著兩個古樸的篆字——龍淵!
此劍,正是之前帥府嘩變時,那虯髯趙將軍欲拔劍發難,卻被蘇映雪一劍冰封前,佩於腰間的重劍!趙將軍被冰封絕殺後,此劍也被一同冰封。後來冰雕被移走,這柄斷劍便被遺落在此。
沈七的目光,穿透了斷劍那暗紅的斷口,在“心眼通機”的感知下,他清晰地“看”到斷口深處,那被強行撕裂、扭曲的劍體脈絡中,一股狂暴、不甘、充滿毀滅氣息的殘缺劍魄,如同被囚禁的怒龍,正在瘋狂地咆哮、衝撞!每一次衝撞,都讓斷劍本身發出極其微弱的哀鳴,劍身殘留的暗紅光澤也隨之明滅不定。
這劍魄的狂躁與痛苦,仿佛與他體內那被鎖龍環壓製、卻依舊在丹田深處無聲咆哮的紅蓮聖火,產生了某種奇異的共鳴。鎖龍環冰冷的秘紋鎖鏈傳來一陣細微的震顫,似乎在竭力壓製著這股共鳴引發的聖火躁動。
就在這時——
踏、踏、踏。
沉穩的腳步聲響起。蕭烈無聲地走到帥案前,手中托著一個尺許長的烏木劍匣。劍匣表麵沒有任何紋飾,卻散發著一種隔絕靈識的奇異波動。
“殿下,”蕭烈的聲音低沉,目光掃過帥案上那柄斷裂的龍淵重劍,又落在沈七蒙著黑綢的右眼和蒼白的麵容上,“此劍名‘龍淵’,乃前朝名匠采北境萬年寒鐵精英,融地心火髓所鑄,曾飲無數魔物之血,煞氣深重。趙莽隕落,此劍劍魄反噬,已成凶兵,留之不祥。”
他將烏木劍匣輕輕放在帥案上,打開匣蓋。
匣內,紅綢襯底之上,靜靜地躺著一柄劍。
劍長三尺三寸,通體如同最純淨的水晶雕琢而成,劍身流轉著柔和卻堅韌的湛藍光暈,散發著一種純淨無瑕、中正平和的浩然之氣。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筆,蘊含強大的淨化與守護之力,與龍淵的狂暴煞氣截然相反。
“此劍名為‘澄心’,乃天機閣秘庫所藏,以天外玄晶輔以清心秘法淬煉百年而成。”蕭烈的聲音帶著一種規勸的意味,“劍性澄澈,可助殿下寧心靜氣,鎮壓…體內燥火。陛下特命屬下帶來,供殿下佩用。”
澄心?寧心靜氣?鎮壓燥火?
沈七那隻完好的左眼,目光平靜地從澄心劍上掃過,如同看一件無關緊要的擺設。隨即,視線再次落回到那柄斷裂的、劍魄哀鳴咆哮的龍淵重劍之上。
鎖龍環冰冷的束縛感,體內虛脈被強行縫合的隱痛,右眼空洞永恒的黑暗…這一切,都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得他喘不過氣。而這柄斷劍劍魄中那股狂暴、不甘、欲撕裂一切束縛的意誌,卻如同一點火星,落入了被壓抑到極致的心湖!
一個瘋狂、決絕、帶著向死而生意味的念頭,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轟然燃起!
既然鎖龍環鎖住了他的聖火,既然虛脈如同布滿裂痕的琉璃,既然這濁世處處是枷鎖…那何不…以火鍛骨?!用這被鎖住的聖火,去重鑄這柄同樣被折斷、被禁錮的凶兵之魄!
要麼,在毀滅中新生!
要麼,在烈焰中…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