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淵的寒風裹挾著細碎的冰塵,嗚咽著掠過沉寂的戰場。敖不贏癱在冰冷的玄冰上,空洞的雙眼茫然地對著灰暗的天空,那隻曾經能化腐朽為神奇的右手無力地垂落,隻有指尖還在神經質地微微抽搐。他破碎的呼吸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都帶著生命艱難延續的嘶啞。沈七將那本沾染著油汙和體溫的《機巧神經》小心地收進懷中,沉甸甸的,仿佛壓著千鈞巨石。
粘稠赤金的左眼掃過暫時沉睡的蘇映雪,掃過氣息奄奄的敖不贏,最後落向遠處那如同金山崩塌般的五爪金龍屍骸。疲憊如同冰冷的潮水,從焦黑碳化的右臂蔓延至四肢百骸,右眼熔金豎瞳深處盤踞的龍魂也傳來陣陣消耗過度的虛弱感。龍魂寄宿帶來的視覺恢複,此刻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翳。
冰坑邊緣,幾名幸存的北境軍官掙紮著圍攏過來,他們大多帶傷,盔甲破碎,臉上混雜著劫後餘生的恐懼和對沈七的敬畏。為首的副尉趙鐵柱,一條胳膊不自然地扭曲著,臉上還帶著被能量衝擊波刮出的血痕,他單膝跪地,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忠誠:“殿下!此地不宜久留!風盟雖潰,但葬神淵凶險莫測!請殿下允準,我等護送殿下、蘇仙子、敖大人,即刻返回北境大營!”
“對!回大營!”
“請殿下下令!”
其他幾名軍官也紛紛跪下,眼神中充滿了對離開這片死亡之地的渴望。
沈七熔金的豎瞳掃過這些浴血奮戰、忠心耿耿的麵孔,心中微暖,但更多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他緩緩點頭,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好。收斂…金龍遺骸。帶上敖不贏,蘇映雪…我們走。”
“是!”趙鐵柱眼中閃過喜色,立刻招呼還能行動的士兵。
然而,就在幾名士兵小心翼翼靠近金龍那龐大屍骸,試圖用殘破的儲物法器收取時,就在趙鐵柱等人準備抬起敖不贏簡陋擔架的瞬間——
嗡!!!
一股冰冷、粘稠、帶著極致惡毒與蠱惑的意誌波動,毫無征兆地、如同瘟疫般在冰坑邊緣所有幸存的北境軍士兵腦海中爆發!
這意誌並非來自外界,而是仿佛從他們自己靈魂的最深處滋生出來!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毒蛇驟然蘇醒!
“吼——!!!”
沈七識海深處,那被龍魂壓製、蟄伏已久的魔神殘影,發出了充滿狂喜與報複快感的尖嘯!它瘋狂地攪動著沈七因疲憊和悲慟而搖搖欲墜的識海壁壘,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汙穢的侵蝕之力,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順著虛脈的裂痕,瞬間衝垮了龍魂構築的防線!
15!魔神侵蝕度在沈七心神最為虛弱的刹那,瞬間飆升!
這股飆升的侵蝕之力,不再僅僅作用於沈七自身!它如同一個被點燃的、散發著劇毒孢子的源頭,一種無形的、帶著強烈精神汙染和操控意念的波動,以沈七為中心,無視距離,瞬間覆蓋了冰坑邊緣所有幸存的北境軍士兵!
“呃…啊!”
“我的頭!!”
“什麼東西…滾出去!”
士兵們瞬間發出痛苦的悶哼和驚駭的叫聲!他們抱住頭顱,身體劇烈地顫抖!眼神中剛剛的忠誠與劫後餘生的慶幸,如同被潑上了濃墨,瞬間被混亂、暴虐、嗜血的紅光取代!一股源自本能的、對力量的貪婪和對毀滅的渴望,被那精神汙染無限放大!
“殺…殺!”
“力量!吞噬!進化!”
“撕碎…一切阻礙!”
混亂的嘶吼從士兵們的喉嚨裡擠出,充滿了非人的暴戾!他們扭曲著臉,如同提線木偶般,猛地轉身!不再去收斂金龍屍骸,不再去抬敖不贏的擔架!他們布滿血絲、失去理智的眼睛,死死鎖定了…冰坑中央的沈七!以及他身後沉睡的蘇映雪!
“保護殿下!!”趙鐵柱目眥欲裂!他是軍官,意誌稍強,還保留著一絲掙紮的清明!他試圖拔出腰間的斷刀,想阻止身邊已經舉起兵刃、撲向沈七的袍澤!
然而,他的動作剛剛做出,身體卻猛地僵住!
他那隻完好的、握著刀柄的手,如同被無形的鐵鉗死死焊住,紋絲不動!不,不僅僅是不動!那隻手,那隻跟隨他征戰多年、斬殺過無數敵人的手,此刻竟違背了他所有的意誌,不受控製地、極其緩慢地…調轉了刀鋒!
刀尖,不再指向發狂的士兵,而是…顫巍巍地,對準了他自己的心口!
“不…不!!!”趙鐵柱的臉瞬間扭曲到極致!額頭青筋暴起,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用儘全身的力氣,所有的意誌,去對抗那隻被無形力量操控的手!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額頭淌下,混合著血汙!
但那隻手,依舊堅定不移地、一寸一寸地,將冰冷的刀尖,壓向他自己的胸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尖刺破皮甲的冰冷觸感!
“殿…殿下!!!”趙鐵柱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痛苦和絕望,他看向沈七的方向,發出了撕心裂肺、帶著哭腔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