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劇痛,無邊無際的黑暗。
沈七感覺自己沉在葬神淵最幽深的海溝,被億萬鈞的寒水擠壓著,撕扯著。右眼空洞處傳來的虛無劇痛,左臂臂彎和肩胛下方被貫穿的傷口如同永不熄滅的火炭在灼燒。每一次試圖凝聚的意誌,都被更洶湧的痛苦浪潮狠狠拍散。
隻有識海深處,那一點微弱的銀白星辰——時空星種,散發著亙古的清涼與寧靜,如同風暴中不滅的燈塔,死死錨定著他即將潰散的靈光。
“隕石如淚…蒼天…你為誰而泣?!”
敖不贏在鐘鼓樓頂用殘軀撞柱、灰飛煙滅的景象;北境城池在燃燒的隕石下化為焦土、萬靈哀嚎的慘烈畫麵;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鑿穿了沉淪的黑暗,鑿在他瀕臨麻木的心上!
悲愴!憤怒!對無情天道的控訴!如同壓抑萬載的火山,猛烈地衝擊著時空星種!
嗡——!!!
銀白色的星種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源自時空本源的清涼洪流,混合著眾生悲念的強烈衝擊,如同決堤的天河,狠狠衝刷過沈七殘破的識海和千瘡百孔的身體!
“呃啊——!!!”
一聲沙啞到撕裂聲帶的痛吼,猛地從沈七喉嚨深處爆發!粘稠赤金的左眼眼皮瘋狂顫抖,終於艱難地撕開了一條縫隙!
視野模糊,被血汙、煙塵和淚水覆蓋。劇痛如同蘇醒的毒龍,瞬間席卷全身!右眼空洞處傳來的撕裂感讓他幾乎再次昏厥,左臂的貫穿傷牽扯著神經瘋狂跳動,全身的骨頭仿佛都被碾碎了一遍!
但他醒了!
廢墟崩塌的煙塵嗆入口鼻,遠方傳來的、如同大地根基被不斷錘擊的沉悶轟鳴,正是那滅世隕石雨持續肆虐的聲音!每一次轟鳴,都代表著無數生靈的湮滅!
他猛地低頭!
懷中,蘇映雪冰冷的身軀依舊安靜地躺著,冰藍色的眸子緊閉,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在毫無血色的臉上投下淒楚的陰影。她的氣息微弱得如同遊絲,仿佛隨時會徹底斷絕。然而,一股微弱卻異常精純、帶著絕對冰寒意誌的波動,正從她枯竭的丹田深處艱難地複蘇,如同冰層下即將噴發的暗流!
“映雪?”沈七心頭一緊,嘶啞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她…也醒了?在這種時候?
就在他念頭閃過的刹那!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能凍結諸天萬界的恐怖寒意,猛地從蘇映雪冰冷的身體內爆發出來!這股寒意並非擴散,而是瞬間凝聚、攀升,直衝九霄!
蘇映雪緊閉的冰藍色眸子驟然睜開!
那雙眸子,不再僅僅是冰冷,而是化為兩輪深不見底的、旋轉的絕對零度漩渦!無儘的冰霜符文在她瞳孔深處瘋狂生滅!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的、古老而悲愴的意誌,如同沉睡的冰凰被末日驚醒,瞬間接管了她殘破的身軀!
她根本無視了抱著她的沈七,無視了全身的劇痛和枯竭的本源!她的目光穿透了崩塌的廢墟,穿透了彌漫的煙塵,死死鎖定了灰暗天幕上那些不斷墜落、帶來毀滅的隕石火雨!鎖定了北境大地上燃燒的城池和無助的哀嚎!
一個冰冷、決絕、帶著萬載寒魄般不容置疑的意念,如同最後的敕令,在她識海深處炸響,也清晰地傳遞到了沈七的心神:
“以我殘軀…”
“化…永凍之域!”
“不——!!!”沈七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粘稠赤金的左眼瞳孔縮成了針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蘇映雪此刻的狀態!她本源枯竭,身受重創,寒霜劍靈早已沉寂!強行引動血脈最深處的清雲禁術“萬載冰封”,化自身為冰魄核心凍結全境阻擋隕石…這根本就是十死無生的燃燒!是徹底的魂飛魄散!連輪回的機會都不會有!
他太了解她了!外表清冷如霜,內心卻熾熱如火!為了守護,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焚儘自身!
“映雪!停下!”沈七嘶聲咆哮,焦黑碎裂的左手猛地用力,想要將她死死禁錮在懷中,打斷她這自殺式的禁術!
然而,晚了!
蘇映雪體內那股複蘇的、屬於清雲聖女血脈的絕對寒力,在禁術意誌的催動下,已然如同脫韁的冰河,轟然爆發!
嗤啦——!!!
以她為中心,肉眼可見的、絕對零度的寒潮瞬間擴散!沈七抱著她的左手瞬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散發著幽藍寒氣的堅冰!刺骨的寒意瞬間凍結了他手臂的血液和神經!更恐怖的是,這寒潮並非針對他,而是直衝雲霄!
她殘破的身軀仿佛化作了溝通九幽寒淵的通道!無儘的寒霜符文在她周身虛空凝結,一道巨大無比、邊緣流轉著古老清雲紋路的冰藍色光柱,帶著凍結時空的意誌,無視了空間的阻隔,悍然衝破廢墟的煙塵,朝著那灰暗的、被隕石火雨撕裂的天穹,衝天而起!
光柱所過之處,空氣中彌漫的煙塵瞬間被凍結成冰晶簌簌落下!狂暴的能量亂流被強行凝固!就連遠處不斷崩塌的廢墟,其崩落的勢頭都為之一滯,覆蓋上了一層幽藍的冰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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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柱的目標——並非某一顆隕石,而是整個北境上空,那隕石雨覆蓋的天幕!
她要強行展開一個覆蓋北境全境的絕對零度領域,以自身生命和神魂為祭,凍結所有墜落的隕石!哪怕隻能阻擋一瞬!哪怕代價是自身徹底化為永恒的冰雕!
“給我…封——!!!”蘇映雪口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帶著靈魂燃燒顫音的尖嘯!冰藍色光柱的頂端猛地擴散,化作一片急速蔓延的、晶瑩剔透的冰晶天幕,朝著那滅世的隕石火雨,悍然迎去!
冰晶天幕與第一顆燃燒著慘白火焰的巨大隕石轟然碰撞!
嗤——!!!
刺耳到靈魂凍結的聲響爆發!隕石表麵熊熊燃燒的火焰瞬間熄滅!恐怖的動能撞擊在冰晶天幕上,砸出巨大的漣漪和蛛網般的裂痕!那顆隕石被硬生生凍結在了半空!如同鑲嵌在冰層中的醜陋巨卵!
有效!但代價是蘇映雪的身體猛地一顫,本就蒼白如紙的臉色瞬間泛起一層死灰!冰藍色的發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變得灰白!她眼中的冰寒漩渦瘋狂旋轉,卻難掩深處那生命之火急速黯淡的虛弱!
一顆!兩顆!十顆!
冰晶天幕艱難地蔓延,不斷凍結著撞擊而來的隕石!但每凍結一顆,天幕上的裂痕就加深一分,蘇映雪的生命氣息就衰弱一截!她那冰藍色的眸子,光彩正在急速流逝!
“不!停下!給我停下!!!”沈七目眥欲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懷中人兒的生命正在如同指間流沙般飛速消逝!那冰冷的身體,正在一點點失去最後的溫度!恐懼!一種比麵對沈墨、比麵對隕石雨更甚萬倍的恐懼,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他不能失去她!絕不能再失去!
粘稠赤金的左眼瞬間被瘋狂的血色充斥!一個同樣決絕、同樣慘烈的念頭,如同最後的救命稻草,猛地在他混亂的識海中炸開!
血!他的血!蘊含著他特殊血脈和剛剛萌芽的冰火法則雛形的精血!
他猛地低下頭,看著自己那隻被蘇映雪寒力凍結了小臂的左手!又看向懷中正燃燒生命、冰封天穹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