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星原的寒風,帶著億萬晶塵摩擦的“沙沙…鏘鏘…”聲,如同永不停歇的喪鐘,刮過蘇映雪染血的臉頰,割著她裸露肌膚上細密的傷口。她跪在冰冷的晶沙中,懷中是沈七那具幾乎被灰藍晶體覆蓋、氣息微弱如風中殘燭的軀體。寒霜劍沉重地躺在手邊,劍身覆蓋的晶殼在灰白天光下反射著死寂的光。
絕望,如同這無邊無際的晶化荒漠,沉甸甸地壓在心口,幾乎讓她窒息。在這禁靈領域,靈力運轉遲滯如陷泥潭,連最基本的療傷都做不到,更遑論驅除沈七體內那如同跗骨之蛆、緩慢侵蝕的星爆晶化之力。她隻能徒勞地用手拂去他臉上不斷被寒風帶來的晶塵,看著那空洞的右眼窩被細密的灰藍晶體荊棘堵塞,看著那些晶體沿著他身體的裂痕,如同貪婪的藤蔓,一點點向內蠶食。
“沈七…撐住…”她的聲音嘶啞乾澀,被晶風撕扯得幾乎聽不見。冰藍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水霧,卻在觸及晶塵的瞬間凝結成細小的冰珠滾落。
就在這時——
嗡…嗡…
一陣極其微弱、卻帶著某種奇異律動的震顫,毫無征兆地從沈七那被灰藍晶體荊棘堵塞的右眼窩深處傳來!
這震顫並非源自沈七自身,更像是一個被深埋、被禁錮了太久的東西,在宿主生命垂危、外部環境劇變星爆殘留的湮滅之力與晶化荒漠的特殊場域)的雙重刺激下,終於從最深沉的沉睡中…蘇醒了!
“嗯?!”蘇映雪猛地低頭,冰藍色的瞳孔瞬間收縮!她清晰地看到,沈七那被晶體荊棘堵塞的右眼窩深處,那粘稠的、混合著血汙和晶塵的暗紅之中,一點極其微弱、卻異常純粹冰冷的幽藍色光芒,正透過晶體的縫隙,極其緩慢地、頑強地透射出來!
那光芒並非沈七的業火,也非她的寒氣,而是一種…仿佛來自宇宙真空深處的、最古老星辰核心的冰冷星芒!
隨著光芒的透出,那堵塞眼窩的灰藍晶體荊棘,仿佛受到了某種排斥和侵蝕,發出極其細微的“嗤嗤”聲,原本緩慢向內侵蝕的勢頭竟然為之一頓!荊棘的表麵,甚至開始出現極其細微的、如同被強酸腐蝕般的融化痕跡!
“這是…”蘇映雪的心猛地提起!她想起了沈墨最後那恐怖的歸寂星爆,想起了那源自星辰寂滅的湮滅之光!難道…沈七眼窩裡…
不等她細想,那幽藍的光芒越來越盛!震顫也越來越劇烈!
嗤啦——!!!
一聲極其輕微、卻令人頭皮發麻的撕裂聲響起!
沈七那被晶體荊棘堵塞的右眼窩邊緣,焦黑枯萎的皮肉組織,被一股從內部爆發的力量硬生生撕裂!一小塊混合著暗紅血痂和晶塵碎末的、半凝固的汙穢之物,被那幽藍的光芒硬生生從眼窩深處“擠”了出來,“啪嗒”一聲,掉落在蘇映雪膝邊的灰藍色晶沙上。
汙穢之物掉落的瞬間,那眼窩深處透出的幽藍光芒驟然清晰!
一顆…珠子?
不!那並非圓潤的珠子!
那是一顆約莫拇指指甲蓋大小、形狀並不規則、如同從某顆巨大星辰核心硬生生剜下來的碎片!它通體呈現出一種深邃到極致的幽藍色,內部並非實體,而是無數細密到無法分辨、緩緩旋轉流淌的破碎星辰軌跡!這些軌跡構成一個微縮到極致、卻無比複雜的立體星圖,散發著冰冷、古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氣息!正是這星圖核心散發的幽藍光芒,排斥並融化著堵塞眼窩的灰藍晶塵!
星核!一個名字瞬間炸響在蘇映雪的腦海!而且是蘊含著某種強大星辰陣法核心力量的星核!
“呃…嗬…”星核被擠出眼窩的劇痛,讓深度昏迷的沈七發出了一聲模糊的、如同破風箱抽氣般的痛苦呻吟。他殘破的身體在蘇映雪懷中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粘稠赤金的左眼皮艱難地顫動,似乎想要睜開。
蘇映雪顧不上沈七的反應,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晶沙中那顆幽藍的星核碎片上!星核表麵還粘連著幾縷暗紅色的、屬於沈七的神經組織和枯萎的血管,在灰藍的晶沙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和…褻瀆!
一個可怕的、足以顛覆一切的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她的心臟!
周天星鬥陣!那困殺眾生、最終被沈七剜目破除的絕世凶陣!它的陣眼…那最核心的、驅動整個大陣的樞紐…難道…難道一直就在沈七的右眼之中?!被沈墨以某種難以想象的惡毒手段,植入了自己親侄兒的身體裡?!
百年前?還是更久?當沈七還是個懵懂孩童,甚至在他出生之前?沈墨就布下了這個局?將他選作了陣眼的容器?!
“嗬…嗬嗬…”就在蘇映雪被這恐怖的真相衝擊得心神劇震之時,懷中沈七的抽搐停止了。一聲低沉、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岩石的冷笑,從他染血的喉嚨裡擠了出來。
蘇映雪猛地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