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皇宮。
天陰欲雨。
一百多名樂師,聚集在大殿外,或跪或坐,端著拿著各種樂器,吹拉彈奏。
所奏音樂,節奏鮮明而歡快。
一位身穿白色睡袍的少年,在樂師隊伍中手舞足蹈。
他若無旁人地跺腳扭腰,雙手跟著節奏拍打。
少年披散著長發,時而奔跑跳躍,時而展臂大笑。
天空轟隆響起雷聲。
原本就陰雲密布的天空,此時更是黑雲壓城。
少年卻因為駭人的雷聲,更加興奮了。
他的舞蹈歡快起來。
瓢潑大雨緊隨雷聲而至,把殿外所有人都淋了個落雞湯,卻沒有一人敢離開原地。
樂師依舊奏樂,侍衛屹立不動。
把守在殿外的帶刀侍衛,侍奉在墊內的宮女太仆,全都皺著眉,苦著臉。
樂師們更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他們已經奏樂兩個時辰了!
大雨中,彈弦的手有些發抖,吹孔的嘴有些發腫。
“濫竽充數,以為我不會發現嗎?
你被除籍了!”
少年狠狠抓起一位樂師的頭發。
那位樂師手中的長笛,滾落在地,被揪著頭發,疼得嗷嗷大叫。
其他樂師不敢分神去瞧,更無人敢停,歡快的音樂依舊在雷聲中回蕩。
“陛下!臣隻是吹錯了一段,並沒有……”
少年立刻大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
你還不夠瘋!”
“陛下明鑒!微臣很瘋的!是個瘋子!臣真的是個瘋子啊!”
樂師跪伏在地,連連磕頭,咚咚響聲,額頭都磕破了,少年卻不為所動。
鮮血順著雨水滑落。
那片鮮紅,不一會兒,就在滿地的積水中散去。
之所以那樂師如此驚恐,少年說的可不是除樂籍,而是把所謂的“人間的身份”除掉,送他去見他的太爺爺!
“瘋子紮堆的王朝,才能永享盛世!哈哈哈哈!”
在少年病態的笑聲中,兩名帶刀侍衛上前,扛著那位樂師的手臂,將他拖出了眾人的視野。
徒留一陣陣“陛下饒命”的呼喊。
“孤說得對嗎?逢愛卿。”
少年的笑容轉瞬即逝,冷冷地看向站在殿前台階上的逢如是。
所有人都在淋雨,隻有逢如是撐著一把塗著黑色油麵的油紙傘。
“陛下,雨大,讓樂師們回去吧。”
逢如是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而是緩步上前,將傘撐過去,為少年遮雨。
就在傘麵傾斜之時,雨水將逢是原本深藍色的衣擺,瞬間浸濕成了黑色。
少年站在高大的逢如是麵前,矮大半個頭。
“呸!你連他的一根腳趾頭都不如!”
少年吐了一口唾沫在逢如是的腳上。
麵對少年莫名其妙的火氣,和那番不知什麼緣由的話,逢如是不惱不羞,麵無表情地低頭看一眼自己的鞋麵。
不消兩下,雨水就將那唾沫星子衝乾淨了。
逢如是一言不發,把視線從腳上挪開,轉而盯著少年灰黑色的眸子。
少年冷冰冰的神色,在與逢如是對望之時,又驟然一轉,像怨婦一樣,歇斯底裡地喊道:
“逢如是!你也要拋棄我了,對不對?
不!你不能拋棄我啊!”
少年猛地朝逢如是麵前跨一步,幾乎是掐著他的手臂,拚命地前後搖晃他。
逢如是板著臉,沉默不語,任由少年如何擺弄自己的身體。
少年那身被大雨浸透的白睡袍,幾乎成了半透明狀,緊緊地貼在肌膚上。
透過濕透的衣裳,能看清少年全身上下,各種各樣的舊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