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徹底籠罩戰場時,臨時搭建的篝火堆次第亮起。
沈夢雪倚著斷牆坐下,任由軍醫為她處理手臂上的劍傷。
金瘡藥抹在傷口上的刺痛讓她微微皺眉,卻在看到不遠處士兵們搬運戰友遺體時,突然抓住了軍醫的手腕。
"先去幫他們。"她扯下腰間染血的飛虎玉帶,將碎布條係成繃帶,"我這點傷死不了。"
軍醫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提著藥箱轉身。
沈夢雪靠著粗糙的土牆仰頭,望著夜空中忽明忽暗的星子,恍惚又回到白日裡寒星墜落的瞬間。
那些被她親手斬殺的敵人麵容在眼前閃過,與老兵臨終前的笑容重疊,讓她胃部泛起一陣抽搐。
"在想什麼?"墨未蕭的聲音驚散了她的思緒。
太子披著玄色大氅走來,手中捧著冒著熱氣的陶碗,"羊肉湯,特意加了當歸。"
沈夢雪接過碗時,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老繭。
這雙手明明能揮出淩厲劍招,此刻卻小心翼翼護著碗沿,生怕燙到她。"
你也受傷了。"她盯著他鎧甲縫隙滲出的血漬,"方才隻顧著逞能。"
"彼此彼此。"墨未蕭在她身旁坐下,鎧甲碰撞聲驚起牆角的沙蜥,"看著你衝進敵陣時,我真想......"
他忽然頓住,喉結滾動著咽下後半句話。篝火劈啪炸開火星,照亮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遠處傳來低沉的嗚咽,是士兵在為逝者守夜。
沈夢雪抱緊陶碗,羊肉湯的熱氣模糊了她的睫毛:"太子哥哥,你說...我們真的能守護好所有人嗎?"
這個問題讓空氣瞬間凝固。墨未蕭沉默良久,伸手將她散落的發絲彆到耳後,指腹擦過她臉頰乾涸的血跡:"至少,我們能讓活著的人不再流淚。"
話音未落,營地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名斥候翻身下馬,跌跌撞撞衝進篝火圈:"殿下!西北關急報,匈奴集結三萬騎兵,正朝雁門關方向移動!"
沈夢雪霍然起身,陶碗落地摔得粉碎。羊肉湯潑在焦土上,轉眼被乾涸的血跡吸乾。
她看向墨未蕭,淡紫色眼眸在火光中燃起鬥誌:"看來,我們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太子的軟劍已經出鞘三寸,幽藍劍芒映著他緊繃的下頜:"傳令下去,全軍戒備。讓鐵匠連夜修補兵器,夥房準備三日乾糧。"
他轉頭望向沈夢雪,目光裡既有擔憂又有信任,"這次,我們一起布防。"
沈夢雪點頭,彎腰拾起斷成兩截的銀線雲紋發帶。
她將發帶纏在劍柄上,紅黑披風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告訴將士們,明日日出前,我們要讓雁門關的城牆,變成匈奴無法逾越的鐵壁。"
更鼓聲穿透夜色,沈夢雪站在了望塔上眺望西北方向。
月光灑在她重新束起的長發上,腰間重新係好的飛虎玉帶泛著冷光。
遠處地平線處,隱隱有沙塵揚起,如同巨獸蘇醒前的喘息。
"怕嗎?"墨未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將一件披風披在她肩頭,體溫透過衣料傳來,"這次敵軍三倍於我們。"
沈夢雪握緊劍柄,斷發帶在掌心勒出紅痕:"怕,但更怕看到他們的彎刀,再一次揮向我們的兄弟。"
她轉身時,篝火的光芒勾勒出決絕的輪廓,"太子哥哥,你說...如果我燃燒全部靈力,能不能讓雁門關的城牆永遠屹立?"
這個危險的念頭讓墨未蕭瞳孔驟縮。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許胡來!你若出事,我......"
他的聲音突然沙啞,玄色披風下的身軀微微顫抖,"我寧願戰死沙場,也不願看到你......"
沈夢雪輕輕抽回手,指尖劃過他手背的傷疤:"放心,我答應過要和你一起守護山河。"她仰頭望向星空,淡紫色靈力在眼眸深處流轉,"但如果真到了萬不得已......"
她沒有說完,卻見墨未蕭突然摘下腰間九環玉佩,用力扯斷玉繩。
兩枚半圓的玉佩分彆落在兩人掌心,溫潤的觸感仿佛帶著心跳:"若有不測,這就是我們重逢的信物。"
更鼓再響,驚起雁群南飛。沈夢雪握緊玉佩,看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
新的戰役即將來臨,而她和太子,早已做好了以命相搏的準備。
更漏聲在寂靜的營地裡格外清晰,沈夢雪倚著牛皮帳篷的立柱,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染血的袖口。
白日裡廝殺的畫麵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循環,匈奴將領咽喉噴濺的鮮血、老兵臨終前黯淡的瞳孔,都化作無形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心臟。
夜風卷著沙礫拍打著帳簾,她忽然扯下頸間汗濕的巾帕,起身時帶翻了矮幾上的藥碗,褐色的藥汁在泥地上蜿蜒成詭異的紋路。
踏入帳篷的瞬間,沈夢雪反手扯開緊繃的鎧甲係帶,金屬環扣碰撞的聲響驚得鐲中靈獸微微震顫。
她拂過手腕上流轉微光的空間手鐲,玉白指尖劃過內壁暗刻的星紋,三枚古樸銅扣應聲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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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閃過,一套疊得齊整的裙裾自虛空墜落,淺灰色緞麵在燭火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粉白暈染的雲紋恰似破曉時分天邊將散未散的霞光。
當她再次踏出帳篷,月光為這身裝束鍍上一層朦朧銀紗。
淺灰襦裙的竹枝刺繡在步履間若隱若現,繡線裡摻著的銀絲隨著動作折射出細碎光芒,宛如夜露凝結在竹葉尖端。
蓬鬆的狐毛鬥篷被夜風掀起一角,露出頸間瑩白肌膚,粉白絨球係著的銀鈴鐺輕晃,發出比更漏更清淺的聲響。
斜挎在腰間的長劍纏著褪色的紅綢,劍柄處新係的半塊玉佩隨著步伐輕撞劍鞘,叮當作響。
“殿下!”值夜侍衛猛地挺直腰杆,青銅護腕與長槍碰撞出清脆聲響。
他盯著沈夢雪驟然變換的裝束,喉結滾動著咽下驚呼——白日裡浴血廝殺的戰神,此刻竟如從江南畫卷中走出的仕女,唯有腰間佩劍與發間未褪的硝煙,昭示著她真實的身份。
沈夢雪抬手按住欲行禮的侍衛,袖口滑落時露出腕間新結的繃帶,淡紫色靈力在紗布下若隱若現:“不必多禮。”
她望向營外起伏的沙丘,月光將沙脊線染成銀白色,“替我守好帳門,若太子問起……”
話音頓住,她忽然輕笑出聲,指尖撫過劍柄上的銀線雲紋,“就說我去會會這塞上的月亮。”
侍衛望著那抹逐漸融入月色的身影,恍惚覺得方才驚鴻一瞥的,不是殺伐果決的長公主,而是個趁著夜色溜出深閨的少女。
唯有遠處傳來的狼嚎,與沈夢雪腰間玉佩碰撞的清響,提醒著他——這片看似靜謐的夜色下,暗藏著隨時出鞘的鋒芒。
夜色如濃稠的墨汁,將整片森林浸染在神秘的暗影之中。
沈夢雪悄然掠出營地,月光透過厚重的雲層,如同碎銀般灑落,在林間鋪就一條蜿蜒的幽徑。
她足尖輕點,身形輕盈得仿若深秋飄零的枯葉,轉瞬便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不知跋涉多久,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廣袤的原始森林橫亙在眼前。
參天古木如巨人般聳立,樹乾粗壯得需十人合抱,樹皮上溝壑縱橫,仿佛鐫刻著千年歲月的滄桑。
層層疊疊的樹冠交織成巨大的穹頂,將月光嚴嚴實實遮擋在外,唯有零星的光線如細針般穿透枝葉縫隙,在腐葉堆積的地麵投下斑駁陸離的光斑。
潮濕的泥土混雜著腐爛樹葉的氣息撲麵而來,其間還夾雜著不知名野花的馥鬱芬芳。
藤蔓如巨蟒般纏繞在樹乾上,垂落的氣根隨風輕擺,宛如森林垂下的神秘簾幕。
暗處,幽藍的螢火蟲成群結隊地飛舞,在黑暗中劃出如夢似幻的光帶,與地麵上熒光蘑菇散發的微光交相輝映,為這片森林增添了幾分奇幻色彩。
一聲清越空靈的啼鳴撕破夜幕,隻見一道璀璨的藍光自天際疾馳而來。
那是沈夢雪的鳳凰,通體羽毛散發著幽藍的光芒,宛如深邃的海洋凝結而成。
它的羽翼舒展,每一片羽毛都閃爍著細碎的流光,尾羽修長飄逸,拖曳出數丈長的藍色光帶,如同夜空中流淌的星河。
鳳凰的眼眸明亮如藍寶石,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與威嚴,周身縈繞的藍色火焰若隱若現,散發著神秘而熾熱的氣息。
它輕輕落在沈夢雪肩頭,親昵地蹭了蹭她蒼白的臉頰,藍色的絨毛拂過她的肌膚,帶來一絲溫暖的觸感。
沈夢雪深吸一口氣,施展輕功穿梭於林間。
她身形消瘦得近乎單薄,淺灰色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更襯得她宛如風中隨時會消散的虛影。
單薄的肩膀在寬大的鬥篷下微微聳動,腰間的粉帶鬆鬆垮垮地係著,隨著她的動作無力地飄蕩。
每一次騰躍,她那纖細的身軀都輕盈得如同被風吹起的柳絮,樹枝在她腳下隻是微微震顫,仿佛稍一用力便會折斷。
她的骨骼纖細得驚人,鎖骨處凹陷得能盛住一汪清泉,手腕脆弱得仿若孩童,青色血管在白皙近乎透明的皮膚下清晰可見。
終於,她在一棵古老的巨樹前停下。
這棵樹的枝乾扭曲盤旋,宛如一條沉睡的巨龍。
她足尖一點,躍上一根粗壯的樹杈,動作輕盈得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她緩緩坐下,雙腿自然垂下,在夜風中輕輕搖晃。月光傾瀉而下,為她鍍上一層朦朧的銀紗,卻掩不住她身形的羸弱。
她的脊背微微佝僂,肩胛骨在衣料下高高凸起,仿佛隨時都會刺破皮膚。
鳳凰安靜地依偎在她身側,藍色的光芒將她籠罩其中,溫暖的氣息透過單薄的衣衫傳遞過來,卻無法驅散她周身縈繞的孤寂與清冷。
沈夢雪靜靜地坐著,目光穿過層層枝葉,望向遠方。
她的眼神深邃而迷茫,仿佛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故事。
森林中,夜梟發出淒厲的啼叫,遠處傳來野獸低沉的嘶吼,偶爾還能聽見昆蟲振翅的嗡嗡聲。
風穿過茂密的樹林,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森林在訴說著古老而神秘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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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這樣沉浸在這片靜謐之中,任由思緒在夜色中飄蕩,仿佛與這神秘的森林融為一體,成為了這黑夜中最孤寂的一抹身影。
夜風掠過樹冠,卷起幾片泛著熒光的枯葉。
沈夢雪將下巴擱在膝頭,望著遠處林間明滅的螢火,忽然感到肩頭傳來柔軟的蹭動。
化作小鳥模樣的鳳凰歪著腦袋,藍寶石般的眼睛映著她眼下的青黑,喙尖輕輕啄了啄她耳際碎發,尾羽上流轉的藍光在她蒼白臉頰投下細碎光斑。
"真拿你沒辦法。"她唇角勾起一抹極淺的弧度,抬手將小鳥攏在掌心。
鳳凰溫順地收攏翅膀,絨毛間躍動的藍色火焰忽然明滅幾下,化作一團溫暖的光暈裹住她凍得發紅的指尖。
沈夢雪倚著粗糙的樹乾緩緩後仰,頭剛偏過去,肩頭便多了團蓬鬆溫熱——鳳凰不知何時變回孔雀大小,用覆滿藍羽的胸膛墊住她單薄的脊背。
"彆光靠著我,讓我靠會兒。"
她喃喃道,聲音被林間呼嘯的風聲揉碎。少女纖瘦的脊背陷進柔軟的羽毛,鳳凰羽翼自然垂下,將她整個人籠罩在帶著草木清香的藍影裡。
沈夢雪望著鳳凰頸間泛著珍珠光澤的翎羽,忽然想起白日戰場上,這雙巨大的翅膀曾如天幕般展開,裹挾著藍色烈焰將箭矢焚燒成灰燼。
此刻那些能托起千鈞重量的羽翼,卻溫柔得如同母親的懷抱。
沈夢雪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鳳凰羽毛,感受著下方傳來的體溫與輕微震動。
當她的眼皮漸漸沉重時,肩頭的鳳凰突然發出一聲輕啼,羽毛間的藍光驟然大盛。
刹那間,它化作遮天蔽日的龐然大物,羽翼展開足有十丈之長,尾羽上的藍色火焰將整片森林映成夢幻的琉璃世界。
沈夢雪被托舉著騰空而起,風聲在耳畔呼嘯。
她低頭望去,隻見自己在鳳凰背上渺小如一片枯葉,可下方的樹林、蜿蜒的河流,乃至遠處若隱若現的軍營帳篷,都被鳳凰籠罩在光芒之下。
藍色火焰在羽翼邊緣躍動,將雲層染成流動的藍寶石,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鳳凰在傳說中馱著先祖開辟疆土的模樣——強大、威嚴,卻又永遠將脆弱的人類護在羽翼之下。
"你說,我們真能守住嗎?"她輕聲問,聲音消散在獵獵風聲裡。
鳳凰發出一聲長鳴,震動的氣流托著她的身軀輕輕搖晃。沈夢雪仰頭望著鳳凰頭顱處流轉的光華,忽然笑了。
她伸手觸碰那溫暖的藍光,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力量,單薄的身軀在夜風裡卻挺直如鬆。
當鳳凰緩緩降落時,它又變回小鳥大小,跳回沈夢雪肩頭。
少女望著重新隱入夜色的森林,將手貼在胸口——那裡藏著半塊玉佩,此刻正隨著心跳微微發燙。
而肩頭的鳳凰,用喙梳理著她淩亂的發絲,尾羽上的藍光,如同永不熄滅的希望,在黑暗中倔強地閃爍。
子夜的森林萬籟俱寂,唯有偶爾傳來的蟲鳴與夜風掠過樹梢的沙沙聲。
沈夢雪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而均勻,她蒼白的臉頰泛起一絲難得的紅暈,纖瘦的身軀微微蜷縮,像一隻倦極的幼獸,輕輕靠在鳳凰柔軟的羽毛上。
鳳凰低頭凝視著她,藍寶石般的眼眸中滿是溫柔與憐惜,它小心翼翼地調整著姿勢,生怕驚醒了懷中的少女。
藍色的火焰在鳳凰周身緩緩流淌,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隻有若有若無的暖意氤氳開來。
它輕輕舒展羽翼,巨大的翅膀無聲地劃過夜空,尾羽拖曳出的幽藍光帶在夜色中勾勒出一道夢幻的軌跡。
林間的螢火蟲仿佛受到了召喚,紛紛彙聚過來,圍繞著鳳凰飛舞,為這靜謐的夜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鳳凰飛得極穩,幾乎感覺不到任何顛簸。
沈夢雪的發絲在夜風裡輕輕飄動,淺灰色的裙擺也隨之搖曳,宛如一朵在夜空中綻放的花。
月光透過雲層灑下,與鳳凰身上的藍光交織在一起,將她的身影染成一片柔和的藍白色。
當軍營的輪廓出現在視線中時,鳳凰放慢了速度,悄然降落在營地邊緣的空地上。
它的爪子輕輕觸碰到地麵,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此時的營地裡,隻有零星的火把在風中搖曳,值夜的士兵們裹著披風,在寒風中來回踱步,絲毫沒有察覺到這道神秘的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