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在香樟樹上扯著嘶啞的嗓子,放學後的校園漸漸空蕩。
顧晏之單手插兜倚在走廊欄杆上,黑色校服褲筆直垂落,腕間的銀表隨著他低頭的動作折射出冷光。
他翻著書頁的手指突然頓住——遠處跌跌撞撞跑來的身影,帶著細碎的喘息聲劃破悶熱的空氣。
楚溪顏攥著書包帶,淺粉色的裙擺被汗水黏在膝彎。
她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發梢淩亂地貼在泛著薄汗的額頭,望著少年清俊側臉的眼神怯生生的,像隻受驚的兔子:“顧晏之!”
顧晏之合上書,漆黑的眸子波瀾不驚:“楚小姐,有事兒嗎?”
他的聲音像冰鎮過的薄荷茶,讓楚溪顏原本鼓起的勇氣瞬間涼了半截。
她絞著裙擺的手指微微發白,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喉結艱難地滾動:“我……我……”
少年轉身要走的動作讓楚溪顏猛地驚醒,她踉蹌著向前半步,袖口擦過廊柱的木漆。
當指尖即將觸到對方校服衣角時,她突然攥緊拳頭,眼眶泛起水霧:“顧晏之,我喜歡你!”聲音發顫得厲害,卻像用儘了全身力氣。
“抱歉。”顧晏之連腳步都沒停,轉身時領口的校徽在夕陽下晃出冷光,“但我不喜歡你。”
他回答得乾脆,語氣裡帶著與生俱來的疏離,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楚溪顏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得眼眶更紅了。
她望著少年轉身要走的背影,突然鼓起最後的勇氣喊道:“你不喜歡我喜歡誰?難不成喜歡夢雪?”
這句話讓顧晏之徹底停住腳步。
他逆光而立,背後的晚霞將他的輪廓染成金色,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
良久,他側過臉,唇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不行嗎?”聲音低沉而堅定,驚起樹梢的麻雀撲棱棱飛向暮色。
楚溪顏僵在原地,看著少年逐漸消失在走廊儘頭的背影,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遠處的操場飄來籃球撞擊地麵的悶響,混著天邊漸暗的雲,將少女破碎的心事永遠留在了這個燥熱的黃昏。
楚溪顏踉蹌著後退半步,後背撞上冰涼的廊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校服紐扣:“你說什麼?”蟬鳴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她甚至懷疑耳膜要被這聲音刺破。
顧晏之轉身麵對她,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將她籠罩其中。
他抬手將垂落額前的碎發彆到耳後,動作優雅得像是在整理書頁:“我說,我喜歡夢雪。”語氣平靜得仿佛在背誦最熟悉的古文,卻讓楚溪顏的心臟狠狠抽痛起來。
“可是夢雪不是喜歡江……”話到嘴邊又被她生生咽回,喉嚨像是被曬乾的麻繩勒住。
她想起課間時江正初總會變魔術似的從口袋掏出沈夢雪最愛的桂花糕,想起沈夢雪被欺負時江正初第一個衝出去的模樣,想起所有人私下裡竊竊私語的“天生一對”。
顧晏之輕笑出聲,這抹笑意卻未達眼底。他望著遠處沈夢雪常坐的那棵櫻花樹,眸光變得柔和:“他們隻是像家人。”
他的聲音帶著某種篤定,仿佛早已將這份感情剖析得透徹,“而我……”尾音消散在晚風裡,卻在楚溪顏心頭掀起驚濤駭浪。
楚溪顏咬著下唇,嘗到血腥氣才驚覺自己用力過猛。
她望著少年側臉的輪廓,突然發現他校服領口彆著的那枚櫻花徽章——和沈夢雪書包上的掛件一模一樣。
原來那些她以為的巧合,早就是獨屬於某人的秘密。
暮色將天空浸染成蜜橘色,蟬鳴漸漸弱了下去。
沈夢雪背著印著卡通兔子的帆布包,紫色眼眸彎成月牙,裙擺隨著跑動揚起輕盈的弧度。
烏黑長發紮成的馬尾辮左右搖晃,發梢係著的淡紫色絲帶被晚風掀起,在空中劃出柔美的弧線。
她像隻歡快的小鹿般衝過來,從背後環住顧晏之的腰,臉頰貼著他微涼的後背蹭了蹭:“等很久了吧?”
軟糯的聲音帶著笑意,發間清甜的茉莉香混著青草氣息,不經意間鑽進顧晏之的鼻腔。
他身體微微一僵,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蜷起又鬆開,耳尖悄悄泛起一抹緋色。
楚溪顏看著眼前這一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沈夢雪身上淺粉色的連衣裙與晚霞融為一體,美得讓人心碎。
她突然想起沈夢雪曾經蹲在花壇邊,耐心教自己分辨玫瑰和月季的模樣,此刻卻覺得那些溫柔都變得遙遠又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