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晏之的聲音比平時低了點,目光落在沈夢雪身上時,又軟了下來,“沒讓你等太久吧?”
沈夢雪搖搖頭,伸手把書抱在懷裡,書頁帶著點風的涼意,卻讓她心裡暖暖的:“沒有呀,我們剛在說,你是不是去摘花了呢。”
江正初在一旁哼了聲:“就你會替他找借口!”
話雖這麼說,卻還是往旁邊挪了挪,給顧晏之騰出位置。
顧晏之坐下時,膝蓋不小心碰到了沈夢雪的,兩人都頓了一下,顧晏之的耳尖悄悄泛起一點紅,又很快移開目光,伸手拿起一罐沒開封的草莓汽水,遞給沈夢雪:“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還涼著。”
風又吹過草坪,帶著遠處的花香和近處的蛋糕甜香。
沈夢雪抱著《楚辭》,指尖捏著冰涼的汽水罐,看著身邊兩個青梅竹馬——江正初正和葉綰綰搶最後一塊蛋糕,顧晏之則在一旁默默幫她把書裡夾著的書簽理好。
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落在他們身上,把這一刻的時光,烘得像顆裹了糖衣的薄荷糖,又甜又清透。
顧晏之看書時格外專注。
指尖捏著書頁邊緣,翻頁的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漆黑的眼睛盯著字裡行間,連風把他的襯衫衣角吹得飄動都沒察覺。
沈夢雪坐在他旁邊,抱著膝蓋,目光落在他垂著的睫毛上——那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淺影,隨著眨眼輕輕顫動。
她伸手碰了碰顧晏之放在腿上的書,封麵是硬殼的,帶著點磨砂的質感。
“晏之,”她小聲問,“書有什麼好看的呀?都是字,一點都不好玩。”
顧晏之轉過頭,視線從書頁上移開,落在她臉上時軟了幾分:“裡麵有很多故事,比如《楚辭》裡的山鬼,像住在山裡的仙女,會披著薜荔做的衣服,戴著石蘭做的帽子。”
他說著,還伸手翻到有插畫的一頁,指給她看,“你看,這個畫的就是山鬼。”
沈夢雪湊過去看,畫上的女子披著藤蔓,站在雲霧裡,確實好看。
可她還是皺了皺眉,把臉埋回膝蓋:“可是要背好多東西,背不下來會挨打的。”
她說得輕,像在說一件平常事,可指尖卻悄悄攥緊了裙擺——上次月考,她比顧晏之少了兩分,排了第二,回家就被沈磊用戒尺打了手心,紅痕好幾天都沒消。
她和顧晏之的競爭,從小就沒停過。
每次考試,兩人都在第一第二的名次裡來回爭。
顧晏之是真的喜歡學,筆記做得工工整整,公式記得滾瓜爛熟;
可她不一樣,她是怕,怕考不好就會有懲罰,怕看到沈磊失望又嚴厲的眼神。
“上次月考,”沈夢雪忽然開口,聲音有點悶,“我回家被爸爸打了。”
顧晏之翻書的動作頓住了,他轉頭看她,才發現她的眼眶有點紅。
“我不是故意要超過你的,”他急忙解釋,指尖想碰她的肩膀,又縮了回去,“我……我可以把筆記借你看,下次我們一起考第一好不好?”
“不好!”
沈夢雪猛地抬起頭,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她年紀小,藏不住情緒,委屈和脾氣混在一起,聲音都帶了哭腔,“都怪你!要是你不考那麼好,我就不會挨打了!”
她說完,猛地站起身,轉身就往草坪外跑。
長直發被風吹得亂糟糟的,白色的裙擺掃過草地,帶起幾片草葉。
江正初和葉綰綰都愣住了,江正初最先反應過來,喊了聲“夢雪!”就想追,卻被顧晏之拉住了。
“我去追。”
顧晏之的聲音有點急,他抓起放在一旁的帆布包,拔腿就跟著沈夢雪跑的方向追過去。
風又吹起來,把他的襯衫吹得鼓起來,他跑的時候,還不忘回頭對江正初喊:“幫我看著夢雪的書!”
沈夢雪沒跑太遠,跑到路邊的梧桐樹下就停住了。
她靠在樹乾上,雙手捂著臉哭,眼淚從指縫裡漏出來,滴在白色的裙擺上,暈開小小的濕痕。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知道是顧晏之,卻沒回頭,隻是把臉埋得更深了。
顧晏之在她身邊站定,沒說話,隻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塊薄荷糖,剝了糖紙,遞到她麵前。
“彆哭了,”他的聲音比平時更軟,“下次考試,我故意錯幾道題好不好?”
沈夢雪這才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像隻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她看著顧晏之遞過來的薄荷糖,又看了看他額前汗濕的碎發,眼淚掉得更凶了,卻還是伸手接過了糖,含進嘴裡。
涼絲絲的味道漫開,稍微壓下了一點委屈。
“誰要你故意錯……”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還是啞的,“我下次一定會超過你。”
顧晏之看著她,忽然笑了,漆黑的眼睛裡滿是溫柔:“好,我等著。”
風穿過梧桐樹的葉子,沙沙作響。
沈夢雪靠在樹乾上,顧晏之站在她身邊,兩人都沒說話,隻有薄荷糖的清涼,在空氣裡慢慢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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