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夫人側耳聽著風裡的花聲,“前麵那片雲氣繚繞的地方,就是初代花主種下第一株花的泉眼。”
話音剛落,沈夢雪忽然指著前方輕呼——霧氣裡隱約浮著團幽藍的光,像浸在水裡的星子,正隨著風輕輕晃動。
江明遠叔父子倆已深入寒穀。
冰湖麵上結著層厚冰,冰下卻有幽藍微光不住湧動,江正初趴在冰麵仔細瞧,能看見湖底鋪著層碎冰晶,一朵白玉般的蓮花正靜靜立在中央,花瓣邊緣泛著淺藍色光暈,連周圍的湖水都凝結成了剔透的冰棱。
“就是它了。”江明遠指尖凝起一道靈力,輕輕敲在冰麵,那冰竟像琉璃般裂開細密的紋路,卻沒碎成渣。
江正初按他說的,用玉鏟小心撬開一塊冰,剛要伸手去夠,青冰蓮靈忽然抖了抖花瓣,一股寒氣順著他的指尖竄上來,嚇得他猛地縮回手——手背已覆上層薄霜,正慢慢化開。
“這花的寒氣會主動防禦。”江明遠遞過一方絲帕,“用這個裹著摘,它認純淨的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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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世承與顧晏之在月光森林裡找到了那棵老橡樹。
樹身粗壯得要兩人合抱,樹乾上有個半開的樹洞,裡麵縮著個圓滾滾的花苞,通體銀白,像裹著層月光。
顧晏之剛想湊近,花苞忽然動了動,竟緩緩舒展了一片花瓣,瞬間有柔和的白光漫出來,把周圍的霧氣都染成了暖銀色。
“彆急著碰。”顧世承按住他的手,“它在感應我們的氣息。”
話音剛落,那花苞又舒展開幾片花瓣,花心處凝著一滴晶瑩的露水,在白光裡閃閃發亮,像盛著顆小月亮。
萬花穀這邊,沈夢雪跟著那團幽藍光氣走到泉眼邊。
泉眼冒著細碎的水泡,中央的石台上,仙玉凝心花正靜靜綻放,花瓣白得像凝脂,卻又透著玉的清透,周身縈繞的幽藍光暈比遠處看時更濃,連空氣裡都飄著種清甜的香氣,吸一口,連心口都覺得敞亮。
雪辭先上前試了試,指尖剛觸到花瓣,那藍光便輕輕晃了晃,竟沒排斥。
他回頭朝沈夢雪笑:“姐姐過來吧,它好像喜歡你。”
沈夢雪慢慢走過去,指尖碰到花瓣的瞬間,藍光忽然漫過她的手腕,像層柔軟的紗,引得泉眼的水泡都歡快地冒了起來。
布夫人在旁笑道:“看來這花是認主了呢。”
江正初用絲帕裹著指尖,輕輕托住青冰蓮靈的花莖。
入手一片冰涼,卻奇異地不刺骨,花瓣上的藍光順著絲帕漫上來,在他手腕繞了個圈,竟凝成個小巧的冰紋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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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它好像……跟著我了?”
他低頭看著掌心那朵蓮花,花瓣微微顫動,像是在回應。
江明遠挑眉,剛想說什麼,冰湖突然“哢嚓”一聲裂得更開,湖底竟浮起數片冰棱,自動圍在他們身側——原是青冰蓮靈喚來的寒氣屏障,連迎麵吹來的寒風都被擋在了外麵。
月光森林裡,那朵月光花已完全綻放。
銀白的花瓣層層疊疊,花心的露水順著花瓣滾落,滴在顧晏之的手背上,瞬間化作一道銀線鑽進皮膚。
他忽然覺得眼前一亮,能看清林間穿梭的風的軌跡,連遠處夜行動物的呼吸聲都聽得真切。“它在分靈力給你。”
顧世承看著他眼底泛起的微光,“這花認主時,會把儲存的月華之力分一半出去。”
話音未落,月光花忽然縮小,化作一枚銀白花瓣彆在顧晏之衣襟上,光芒卻比剛才更盛,把周圍的樹影都染成了淡金色。
沈夢雪指尖的仙玉凝心花正慢慢舒展,花瓣上的藍光越來越濃,竟順著泉眼的水汽升騰起來,在半空凝成一串光斑。
布夫人輕呼一聲:“是花靈顯形了!”那些光斑聚成個小小的人形,捧著片花瓣遞到沈夢雪麵前。
她伸手去接,花瓣觸到掌心便化作一股暖流,順著血脈漫到心口,之前被寒氣侵過的舊傷忽然一陣酥麻,竟徹底好了。
雪辭在旁看著她眉梢舒展的模樣,眼底的笑意比泉眼的水光還要軟:“看來這花,是真的跟對人了。”
三路身影各自帶著靈花往回趕時,天邊的雲正被朝陽染成金紅。
青冰蓮靈的寒氣護著江家父子倆踏過冰原,月光花的銀輝為顧家二人照亮前路,而仙玉凝心花的藍光則纏著沈夢雪的裙角,與她發間的碎光相映成趣——三朵靈花,像三顆被選中的星子,正循著冥冥中的指引,往同一個方向彙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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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正初剛把花塞進盒子,就猛地縮回手,指尖還沾著些細碎的冰晶,他甩了甩胳膊,誇張地往掌心哈著氣:“好家夥,這盒子是把南極搬進來了?剛伸進去那一下,感覺骨頭縫都要凍住了——你看這汗毛,全豎起來了!”
他邊說邊湊到顧晏之麵前,把胳膊伸得筆直,手腕上細密的寒栗確實看得一清二楚。“早知道該戴副棉手套來,”
他嘖了聲,又戳了戳盒子邊緣,指尖剛碰上那雕花銅麵,就像被燙到似的彈開,“連外頭都這麼冰,裡麵怕不是能凍住時間?”
布思瑰在一旁攏了攏黑色外套,耳後朱砂痣在冷意裡反倒更顯鮮明,她瞥了眼盒中紋絲不動的花瓣——剛放進去時還帶著晨露的薔薇,此刻連水珠都凝在半空中,仿佛被無形的冰網兜住了。
“沈家人的東西,總帶著點邪門的本事。”
她淡淡開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能讓這些花……一直是現在的樣子。”
江正初還在搓著胳膊念叨:“邪門歸邪門,這冷氣也太實在了,我剛才好像聽見自己呼氣都結了霜。”
他忽然湊近盒子,誇張地做了個鬼臉,“說真的,裡麵該不會藏著個小冰靈吧?”
顧晏之推了推並不存在的眼鏡,目光落在盒蓋邊緣凝結的白霜上,那裡的雕花在冷意中泛著青灰色,像蒙了層薄雪。“是時間暫停的副作用,”
他聲音平靜,“凍結了狀態,自然也凍結了溫度。”
江正初咋舌:“行吧,學霸說啥都對。反正我是不敢再碰了,再摸兩下,怕是要成沈家藏品裡的‘凍僵江少爺’了。”
他說著往旁邊跳開半步,活像那盒子會突然噴出寒氣似的。
布思瑰沒接話,隻是伸手碰了碰盒身側麵的暗紋。
那紋路是沈家特有的雲雷紋,指尖劃過之處,白霜竟像活物般退開半寸,露出底下暗沉的銅色。
“這盒子是沈磊早年收的玩意兒,據說能鎖死萬物的‘此刻’。”
她語氣平淡,眼神卻落在那朵被凍住的薔薇上——花瓣邊緣還卷著清晨被風吹過的弧度,像是把整個春天的某一秒釘在了裡麵。
江正初湊過去看,忽然指著花瓣上的露珠笑出聲:“你看這水珠,懸在那兒跟假的似的!要是把人塞進去,是不是能永葆青春?”
“理論上是。”顧晏之忽然開口,指尖在空氣中虛虛畫了個圈,“但副作用是徹底失去時間流動,相當於變成一件不會壞的擺設。”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盒蓋內側若隱若現的符咒,“而且這盒子認主,非沈家人強行使用,會被反噬——凍成冰雕,永不融化。”
江正初猛地往後蹦了半步,拍著胸口直咋舌:“得,當我沒說!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反正我可不想變成沈家花園裡的冰擺件。”
布思瑰收回手,盒身的白霜又漫了回來,重新蓋住那些暗紋。“沈夢雪應該會喜歡。”她輕聲道,“她總說,美好的東西留不住。”
話音剛落,回廊儘頭傳來腳步聲,伶兒抱著幾件疊好的裙子走過,看見他們手裡的盒子,腳步頓了頓:“是給小姐的禮物嗎?她剛在書房練琴,說等會兒要去懸崖邊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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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正初眼睛一亮:“正好,我們送過去!”說著就要拎起盒子,卻被布思瑰按住手腕。
“等等。”她指尖在盒蓋邊緣敲了敲,“先讓它回溫些。你想讓她打開時,一屋子都結霜?”
顧晏之從口袋裡摸出塊溫熱的暖玉,輕輕貼在盒底。玉塊接觸到銅麵的瞬間,發出細微的“滋啦”聲,白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露出底下繁複的鎏金花紋。
“這樣就好。”他收回手,暖玉已經涼透了,“既能保住花的樣子,又不會凍著她。”
江正初看著那朵重新染上幾分暖意的薔薇,忽然撓撓頭:“說起來,她最近是不是又瘦了?上次見她穿那件月白裙子,手腕細得像一折就斷。”
布思瑰沒說話,隻是把盒子往自己這邊挪了挪,耳後朱砂痣在廊燈下泛著淡淡的紅。
伶兒已經走遠了,回廊裡隻剩下水晶燈折射的細碎光斑,和遠處隱約傳來的鋼琴聲——是支調子很輕的曲子,像有人在雪地裡踩出一串淺腳印,走著走著,就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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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場上的風裹挾著砂礫,刮過沈夢雪繃緊的側臉。
她剛完成第三組負重折返跑,指尖還扣著玄鐵鎖鏈的冰涼,喉間突然湧上一陣尖銳的腥甜——那股熟悉的灼燒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來得洶湧。
“唔……”她下意識按住胸口,身形晃了晃,紫寶石般的眼瞳驟然縮緊。
下一秒,暗紅的血珠便砸在青石板上,濺開細碎的花。
“夢雪姐!”
布逸雲的驚呼幾乎與她吐血的瞬間重疊。
灰藍色的眼瞳裡炸開驚慌,他像隻被驚到的小獸,蹬著軍靴在碎石地上打滑,幾步就撲到她麵前。
少年還帶著未脫的稚氣,卻下意識伸手想扶,又在觸到她衣袖時猛地頓住,手指蜷了蜷,聲音都發顫:“你怎麼了?是不是練得太狠了?”
他視線掃過那灘刺目的紅,又慌忙抬眼去看她的臉——往日裡總帶著淡淡疏離的眉眼此刻染了病色,皮膚白得像要透過去,唯有唇上那點天然的嫣紅還剩幾分活氣。
布逸雲急得團團轉,手忙腳亂想去擦她唇角的血跡,又被她微偏的動作避開。
“沒事。”沈夢雪的聲音很輕,帶著氣音,指尖卻已按上小腹——那裡的絞痛正順著經脈往上竄,像有無數根細針在紮。
她認得這感覺,是前些天在冰島藍湖泡溫泉時貪涼,寒氣積在胃裡,此刻被劇烈運動一激,便翻江倒海起來。
布逸雲卻不信,灰藍色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像隻護崽的幼狼:“都吐血了還說沒事!是不是水土不服?這裡的天氣本來就怪,忽冷忽熱的……”
他一邊碎碎念,一邊笨拙地想脫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又想起她有潔癖,手舉在半空進退兩難,急得耳根都紅了。
遠處的布千程皺眉看過來,眼神冷得像冰,卻被布逸雲一個怒視擋了回去——
少年此刻全然忘了平日裡對大哥的懼怕,隻梗著脖子護在沈夢雪身前,像隻炸毛的貓:“哥你彆過來!夢雪姐不舒服!”
沈夢雪看著他急得發紅的眼角,心裡那點因疼痛泛起的麻木竟微微鬆動了。
她抬手按住他亂晃的肩膀,聲音緩了些:“真的沒事,老毛病了。”
指尖觸到他軍裝下繃緊的肌肉,才發現這少年看似單薄,竟也有了幾分力量。
布逸雲卻不依,非要扶她去旁邊的休息亭,少年人的胳膊結實又溫暖,小心翼翼地攙著她的胳膊,步子邁得又慢又穩,嘴裡還在碎碎念著要去找軍醫,要去拿溫水,要去告訴布思瑰——仿佛這樣就能把那點血色從石板上抹去,把她臉上的蒼白換成往日的溫潤。
風還在刮,卷起地上的血珠吹向遠處,沈夢雪望著少年急慌慌的側臉,突然覺得這陣水土不服帶來的疼痛裡,竟摻了點微不可察的暖意。
沈夢雪蜷在天鵝絨被裡,臉色比床單還要白幾分。
手背紮著的輸液針管連著透明的管子,藥液正一滴滴順著管壁往下落,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她閉著眼,長睫像蝶翼般輕輕顫著,呼吸淺得幾乎看不見,隻有偶爾蹙起的眉頭泄露了幾分不適——
水土不服帶來的眩暈還沒散儘,胃裡也一陣陣發緊,連帶著那雙眼平日裡亮如寶石的紫眸,此刻也失了神采。
布庭風指尖撚著茶杯,碧螺春的熱氣模糊了他眼底的冷意,卻掩不住語氣裡的決斷:“明日一早就返程。”
他瞥了眼隔間裡昏睡的沈夢雪,聲音壓得低了些,“她這身子經不起折騰,餘下的事,我們四個輪流出去查便是。”
沈磊正用銀簽挑著杏仁酥,聞言動作一頓,金絲眼鏡後的黃眸掃過輸液架,眉峰微蹙:“她的藥得按時換,這裡的大夫手法糙得很。”
他指尖在案幾上輕點,“讓若風備車,主宅的醫療艙隨時待命,回去就能用上。”
江明遠難得沒插科打諢,手按在腰間的玉佩上摩挲著,大大咧咧的性子收斂了幾分:“我讓京元把私人醫療團隊帶上,路上也能照看著。這丫頭從小就嬌氣,換個地方就鬨毛病,還是家裡住著踏實。”
顧世承翻著手裡的輿圖,黑色的眸子在地名上掃過,指尖在幾處標記點敲了敲:“分四路走,我去西境,布家主去南疆,江明遠守著東邊,沈磊留在家盯著。三天一彙總消息,總能找到。”
他抬眼看向隔間,語氣軟了些,“眼下最重要的是讓她養好精神,彆的事都能往後放。”
隔間裡,伶兒正替沈夢雪掖好被角,瞥見她無意識攥緊床單的手,輕聲歎了口氣。
窗外的月光漫進來,落在沈夢雪蒼白的小臉上,倒讓那抹天然的唇紅顯得愈發鮮明,像雪地裡開了朵倔強的花。
四位家主對視一眼,再沒多說什麼。
返程的指令很快傳遍隨從,車駕連夜備好,引擎的低鳴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卻都小心地避開了沈夢雪的房間——誰都知道,這位沈家大小姐此刻最需要的,是一場安穩無夢的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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