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幫我編個辮子吧。”她輕聲說,“要最簡單的那種。”
雪辭立刻湊過來,眼睛亮晶晶的:“我來編!我新學了一種魚骨辮,上麵還能綴珍珠呢!”
沈夢雪看著她雀躍的樣子,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車隊駛過街角的玉蘭樹,淡紫色的裙擺隨著車身輕晃,毛絨邊緣簌簌作響,像在低聲訴說著什麼。
遠處的沈家大宅已隱約可見,青灰色的屋頂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但此刻沈夢雪的心裡,卻不像往常那般沉重。
或許是身邊的溫度,或許是車裡的草莓氣泡水,又或許,是那即將被編起的、綴著珍珠的辮子。
她輕輕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的瞬間,仿佛又聞到了懸崖邊的風,帶著自由的味道,也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甜。
——————
車隊駛入沈家大宅時,厚重的雕花鐵門在身後緩緩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像在隔絕兩個世界。
穿過種滿紫藤的回廊,勞斯萊斯停在主宅門前的白玉台階下。
沈知屹先一步下車,轉身想扶沈夢雪,卻見她自己已經撐著車門站定,淡紫色裙擺掃過台階上的青苔,毛絨邊緣沾了點細碎的綠。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逞強。”他低笑一聲,卻還是伸手虛扶在她身側。
沈夢雪沒說話,隻是抬頭望向主宅——朱紅的廊柱上纏繞著金色的藤蔓紋,屋簷下的琉璃瓦在陽光下泛著七彩的光,明明是熟悉到骨子裡的地方,此刻卻像隔著層毛玻璃,看得不真切。
雪辭和火豔跟在後麵,腳步放得極輕,像怕驚擾了什麼。
布思瑰不知何時已經從賓利上下來,雙手插在黑色風衣口袋裡,綠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耳後的朱砂痣在廊柱的陰影裡若隱若現。
剛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穿月白長衫的管家就迎了上來,躬身行禮時,花白的鬢角微微顫抖:“小姐,先生在書房等您。”
沈夢雪的指尖在身側蜷縮了一下,長靴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麵上,傳來一陣刺骨的冷。
“知道了。”她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轉身對雪辭道,“你們先回房,我去去就回。”
雪辭還想說什麼,被火豔悄悄拽了拽衣角,隻好抿著唇點頭,粉紅色的眼睛裡滿是擔憂。
通往書房的走廊長得像沒有儘頭,牆上掛著的古畫在燭火下投出斑駁的影子,畫中仕女的眼睛仿佛在隨著她的腳步轉動。
沈夢雪的長發垂在身後,掃過裙擺的毛絨邊緣,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在寂靜的走廊裡格外清晰。
書房的門是沉水香木做的,未等她抬手,就從裡麵打開了。
沈磊坐在紫檀木書桌後,黃色的眼眸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手裡正把玩著一枚玉佩,見她進來,嘴角勾起慣常的淺笑:“回來了。”
他今天穿了件月白的錦袍,襯得膚色冷白如羊脂玉,若忽略那雙眼底深不見底的寒意,倒真像個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
沈夢雪屈膝行禮,動作標準得像教科書:“爸爸。”
“身子好些了?”沈磊放下玉佩,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的嗒嗒聲,“醫生說你這次又不聽話,偷偷停了藥。”
“沒有。”沈夢雪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陰影,“隻是藥效不太好。”
“哦?”沈磊挑眉,語氣聽不出喜怒,“那看來,是曲湘檀的醫術不行。”
他頓了頓,指尖的敲擊聲忽然停了,“明天讓她換個方子,要是還沒用……”
“不關她的事。”沈夢雪猛地抬頭,紫色眼眸裡閃過一絲急切,隨即又迅速壓下去,“是我自己的問題。”
沈磊看著她,忽然笑了,那笑意卻沒抵達眼底:“雪兒,你從小就護著外人。”
他起身走到她麵前,抬手想撫摸她的頭發,卻被沈夢雪下意識地偏頭躲開。
空氣瞬間凝固。
沈磊的手僵在半空,黃色的眼眸裡掠過一絲陰翳,快得讓人抓不住。“翅膀硬了。”
他輕聲說,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看來上次的教訓還不夠。”
沈夢雪的身子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後腰的舊傷仿佛又開始隱隱作痛。
她垂下頭,聲音低得像蚊子哼:“我錯了。”
“錯在哪裡?”沈磊追問,指尖劃過她垂在肩頭的長發,“是錯在不聽話,還是錯在……總想逃離我?”
最後幾個字像淬了冰,砸在沈夢雪心上。
她咬緊下唇,唇瓣被咬得發紅,卻倔強地不肯出聲。
“看來,是該讓你四哥回來教教你規矩了。”
沈磊收回手,轉身走回書桌後,重新拿起那枚玉佩,“他在邊境待了三個月,正好也該回來了。”
四哥沈燼淵。
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炸得沈夢雪頭暈目眩。
她猛地抬頭,紫色眼眸裡滿是驚恐:“不要!爸爸,我求你……”
“求我?”沈磊打斷她,黃色的眼眸裡閃爍著掌控一切的笑意,“雪兒,你忘了?你從來沒有求我的資格。”
他揮了揮手,像在驅趕什麼礙眼的東西:“下去吧,好好歇著,彆再讓我失望。”
沈夢雪失魂落魄地走出書房,走廊裡的燭火不知何時被風吹得搖曳,古畫裡仕女的影子扭曲變形,像在嘲笑她的狼狽。
剛走到回廊,就撞見布思瑰靠在廊柱上,綠眼睛望著她,手裡把玩著一串紫葡萄。“聽到了。”
她開門見山,語氣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擔憂,“你四哥要回來了?”
沈夢雪點了點頭,腳步虛浮地往前走,長發拖在地上,沾了點灰塵。
“需要幫忙嗎?”布思瑰跟上她,聲音壓得很低,“布家在邊境有暗線,可以……”
“不用。”沈夢雪打斷她,聲音嘶啞,“他是我四哥,我躲不掉的。”
布思瑰看著她蒼白的側臉,終究沒再說話,隻是默默跟在她身後,偶爾遞過去一顆剝好的葡萄,酸得沈夢雪眯起眼睛時,她就會低聲罵一句“笨蛋”。
回到自己的院落時,雪辭和火豔正坐在台階上等著,見她回來,立刻迎了上來。
“姐姐,你沒事吧?”雪辭拉著她的手,指尖冰涼。
火豔沒說話,隻是從身後拿出一個保溫桶,打開時飄出濃鬱的甜香——是剛燉好的銀耳蓮子羹,還放了沈夢雪愛吃的椰果。
沈夢雪看著她們,忽然覺得眼眶發熱。
她彆過頭,望著院牆外的天空,夕陽正一點點沉下去,把雲朵染成了溫柔的橘粉色。
“幫我編辮子吧。”她輕聲說,聲音裡帶著點微不可聞的哽咽,“就用那顆最大的珍珠。”
雪辭立刻歡呼一聲,拉著她坐在紫藤架下的石凳上,小心翼翼地梳理著她及踝的長發。
火豔坐在旁邊,一勺一勺地喂她喝銀耳羹,甜滑的口感滑入喉嚨,驅散了些許心底的寒意。
布思瑰靠在紫藤架上,慢悠悠地吃著葡萄,綠眼睛望著天邊的晚霞,耳後的朱砂痣在暮色裡閃著微弱的光。
沈夢雪閉上眼睛,感受著雪辭指尖的溫度,聽著火豔偶爾的叮囑,聞著空氣中淡淡的花香和葡萄的酸甜味。
也許四哥回來會很可怕,也許沈磊的控製永遠不會結束,也許她永遠也逃不出這座牢籠。
但至少此刻,她不是一個人。
長發在雪辭手中漸漸變成一條精致的魚骨辮,最大的那顆珍珠綴在發尾,隨著她的呼吸輕輕晃動,像一顆不會墜落的星星。
喜歡夜色溫和請大家收藏:()夜色溫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