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雪穿著件粉色珊瑚絨睡衣,頭發亂糟糟地頂在頭上,像團炸開的。
她踩著毛茸茸的兔子拖鞋,“噔噔噔”跑到沈磊的紫檀木書桌前,雙手撐著桌麵,下巴擱在手臂上,紫色的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爸爸,我要出去玩。”
沈磊正在批閱東越國的奏折,狼毫筆在紙上劃過,留下工整的字跡。
他眼皮都沒抬,淡淡道:“不準。”
“為什麼呀?”沈夢雪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帶著撒嬌的意味,手指偷偷去夠他案頭的玉鎮紙——那是她小時候最喜歡把玩的物件,冰涼的觸感總能讓她安靜下來。
“外麵不安全。”沈磊終於抬眼,黃色的瞳孔裡帶著慣有的溫和,卻沒半分商量的餘地。
他放下筆,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麵,“安分待著。”
“我不!”沈夢雪立刻炸毛,拖鞋在地毯上跺出悶響,“昨天三哥說帶我去看海的!你讓他來!”
她開始不講理地吵鬨,伸手去搶沈磊手裡的奏折,卻被他輕巧地避開。
粉色睡衣的袖子滑下來,露出纖細的胳膊,上麵還有沒褪儘的針眼——是昨天曲湘檀來給她施針時留下的。
沈磊的眼神暗了暗,終究還是耐著性子哄:“聽話,等你好些了,爸爸帶你去。”
“我已經好了!”
沈夢雪開始撒潑,乾脆手腳並用地爬上他的膝蓋,像隻樹袋熊似的掛在他身上,下巴磕得他鎖骨生疼,“我就要出去!現在就去!”
她知道父親最吃這一套。
從小到大,隻要她這樣鬨,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可這次,沈磊隻是任由她掛著,重新拿起奏折,仿佛膝蓋上的人隻是個無關緊要的擺件。
檀香從他袖中散出來,混著她發間的草莓洗發水味,在空氣裡纏成一團。
沈夢雪鬨了半天,見他始終無動於衷,終於憋不住了。
她把臉埋在沈磊的頸窩,開始委屈地掉眼淚,淚珠滾燙地砸在他的錦袍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
“嗚……我就是想出去……就一會兒……”
她抽抽噎噎地說,聲音軟得像團棉花,“外麵的鬱金香開了……我想摘一朵……”
她的哭聲不大,帶著孩子氣的委屈,一下下撓在人心上。
伺候的傭人在門口探頭探腦,想進來勸又不敢,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家主被小姐纏得沒法辦公。
沈磊卻像沒聽見似的,依舊專注地看著奏折,隻是握筆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懷裡人的顫抖,知道她是真的委屈,可他不能鬆口。
北夏國的事還沒徹底了結,布家那邊又蠢蠢欲動,她現在出去,就是把自己往刀尖上送。
“爸爸……”沈夢雪見哭沒用,開始用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像隻被雨淋濕的小貓,“你是不是不疼我了?”
沈磊翻過一頁奏折,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彆鬨。”
這兩個字像盆冷水,澆得沈夢雪瞬間止住了哭聲。
她呆呆地看著沈磊的側臉,他的下頜線依舊柔和,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硬。她突然從他身上滑下來,光著腳跑到窗邊,背對著他,肩膀一抽一抽的。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照在她身上,粉色睡衣泛著柔和的光,可她的影子卻孤零零地投在地上,顯得格外瘦小。
沈磊握著筆的手停在半空,墨滴落在奏折上,暈開一個小小的黑點。
他看著那個倔強的背影,喉結滾動了一下,終究還是沒再說話。
有些寵愛,是要藏在狠心底下的。
哪怕她會委屈,會哭鬨,會覺得他不再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