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磊抱著沈夢雪的手臂微微發顫,儘管他努力維持著鎮定,黃色的瞳孔裡卻盛滿了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焦灼。
沈夢雪的房間裡,天鵝絨地毯吸走了所有聲響,隻有眾人壓抑的呼吸聲在空氣中浮動。
沈明厭站在最前麵,玄色西裝一絲不苟,指尖卻死死攥著褲縫;
三哥沈知屹沒了往日的吊兒郎當,桃花眼裡滿是凝重;
江正初和顧晏之擠在門邊,一個急得直搓手,一個緊抿著唇;
布思瑰站在角落,綠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床上的人,耳後的朱砂痣在燈光下格外顯眼;
雪辭抓著火豔的手,粉色的眼睛裡噙著淚,聲音細若蚊蚋:“姐姐,你會好起來的……”
火豔紅著眼睛拍了拍她的手背,視線卻沒離開沈夢雪蒼白的臉。
曲湘檀站在床前,手裡捏著三張明黃色的符咒,符咒邊緣泛著淡淡的金光。
她的眼罩不知何時摘了下來,棕色的眼睛裡滿是專注,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都讓一讓,”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符咒生效時會有靈力波動。”
沈磊輕輕將沈夢雪放在床上,她的卷發鋪在枕頭上,像一捧散開的海藻。
鎮靈環在她腕上微微發燙,發出細碎的光芒。
曲湘檀深吸一口氣,將符咒按在沈夢雪的眉心、心口和丹田處,指尖凝聚起淡綠色的靈力,口中念念有詞。
符咒驟然亮起,金光穿透沈夢雪的衣衫,在她身上遊走,像一條條溫暖的小蛇。
沈夢雪的眉頭痛苦地蹙起,喉間溢出一聲細碎的呻吟,紫色的瞳孔在眼皮下快速轉動,仿佛在經曆一場激烈的掙紮。
“穩住!”沈磊低喝一聲,周身散發出強大的威壓,將躁動的靈力牢牢鎖在床榻周圍。
符咒的光芒漸漸變弱,最終化作點點金屑,融入沈夢雪的體內。
曲湘檀脫力般後退一步,被布逸雲扶住,她喘著氣說:“成了……看她自己了。”
房間裡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夢雪臉上。
不知過了多久,沈夢雪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像蝶翼破繭。
她緩緩睜開眼,紫色的瞳孔清澈得像洗過的琉璃,沒有一絲混沌。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視線掃過周圍熟悉的麵孔——父親緊繃的下頜線,大哥冰冷卻暗藏關切的眼神,三哥欲言又止的表情,雪辭通紅的眼眶……還有床邊散落的符咒碎屑。
“我……”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剛醒的迷茫,“怎麼回事?”
記憶像潮水般湧來。
她想起自己為了護住董颯然母女,故意刺激自己想引發輕微的走火入魔,以此來混淆視聽,為她們爭取逃離的時間。
她算計好了一切,卻沒料到那股黑暗力量會徹底失控,像脫韁的野馬吞噬了她的理智。
“我……”她張了張嘴,心中湧起一陣後怕。
原來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那些不受控製的瘋狂,都不是假的。
她本想演戲,卻真的跌進了深淵。
“醒了就好。”
沈磊的聲音打破了沉默,黃色的瞳孔裡情緒複雜,有鬆了口氣的釋然,也有難以言喻的沉重,“先好好休息。”
沈夢雪看著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這樣清晰地看過父親了。
發病的日子裡,世界總是模糊的,隻有疼痛和混亂是真實的。
她動了動手指,腕上的鎮靈環涼涼的,提醒著她剛剛經曆的一切並非幻覺。
原來,假戲真做,是這樣的滋味。
——————
沈夢雪推開房門時,走廊的晨光正斜斜地掃在地板上,像鋪了層碎金。
她穿著件簡單的白色連衣裙,外麵套了件黑色長風衣,長發鬆鬆地挽在腦後,露出纖細的脖頸。
經過傭人房時,半夏正端著藥碗出來,看到她嚇了一跳:“小姐,您要去哪兒?”
“出去走走。”沈夢雪的聲音還有點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平靜,指尖在門把上輕輕敲了敲——那是她和手下約定的暗號,意為“無需跟隨”。
車庫裡,黑色的邁巴赫靜靜伏在那裡,車窗貼著最深的膜,能將外麵的窺探悉數隔絕。
沈夢雪拉開車門坐進去,真皮座椅還帶著清晨的涼意,她卻沒像往常那樣調高熱風,隻是將車鑰匙插進鎖孔,引擎發出一聲低低的轟鳴。
車子平穩地駛出沈家大門,守衛看到是她,恭敬地放行,眼神裡卻帶著幾分擔憂。
沈夢雪沒在意,隻是一路將車開得飛快,窗外的風景從精致的園林變成開闊的公路,又漸漸染上戈壁的蒼黃。
她開了整整三個小時,直到儀表盤上的裡程數跳至四位數,才將車停在一片無人的荒漠裡。
四周隻有風聲,卷起沙礫打在車身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沈夢雪熄了火,靠在椅背上閉上眼。
手腕上的鎮靈環微微發燙,像是在提醒她剛剛掙脫的束縛。
再睜眼時,她的眼神已經變了。
紫色的瞳孔裡褪去了病中的混沌,多了幾分清明和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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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開車門走出去,風衣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裡麵裙擺下纖細的腳踝。
她抬手結了個印,指尖縈繞起淡紫色的靈力。
空氣開始扭曲,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麵,泛起層層漣漪。
下一秒,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隻留下那輛黑色的邁巴赫,孤零零地停在荒漠裡,像個被遺棄的符號。
再次落地時,鼻尖已經縈繞著北夏國特有的風沙氣息。
腳下是滾燙的黃沙,遠處的戈壁灘上,幾株駱駝刺倔強地立著,天空藍得像塊沒被觸碰過的寶石。
沈夢雪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碎發,紫色的眼睛望向遠方。
那裡,有她必須要見的人,有她欠了的承諾。
病中的混亂像場醒不過來的噩夢,如今總算掙脫,她得去做該做的事了。
——————
北夏國的風裹著沙礫,吹得沈夢雪的風衣獵獵作響。
她抬眼時,正看見石屋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董颯然穿著件亮紅色吊帶裙,裙擺堪堪遮住大腿根,小麥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嘴唇塗著正紅色的口紅,笑起來時唇線鋒利得像把小刀子。
“你可算來了!”董颯然抱著周瑾昭快步迎上來,懷裡的小家夥穿著粉色連體衣,肉乎乎的小手正揪著她頸間的絲巾,“我給你發了八十七條微信,六十九個未接來電,你是把手機丟太平洋裡了?”
沈夢雪剛要說話,就被她狠狠抱住,吊帶裙的蕾絲蹭著她的風衣,帶著股濃鬱的玫瑰香水味,和北夏國的風沙氣混在一起,竟意外地不違和。
“擔心死我了,要不是知道四大家族的人不會讓你出事,我都想闖沈家找你了。”
“出了點事。”沈夢雪的聲音還帶著長途跋涉的沙啞,視線落在周瑾昭臉上。
小姑娘長開了不少,眉眼像極了周既明,此刻正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她,小手指著她的卷發,咿咿呀呀地喊:“姐姐……漂亮……”
“她不記得爸爸了。”
董颯然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指尖捏了捏女兒的臉蛋,語氣輕得像風,“我用了點小法術,讓她忘了那些糟心事。”
沈夢雪的動作頓了頓。
她把這段時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董颯然卻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紅裙在風中揚起誇張的弧度:“你說你打了沈磊一巴掌?還把沈燼淵按在地上?我的大小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用手背蹭了蹭眼角,口紅在皮膚上留下道紅痕,“不過我喜歡!就該給那些自以為是的家夥點顏色看看!”
周瑾昭被媽媽的笑聲嚇了一跳,往沈夢雪懷裡鑽,小腦袋蹭著她的風衣紐扣:“姐姐……抱……”
沈夢雪彎腰把她接過來,小家夥立刻摟住她的脖子,軟乎乎的臉蛋貼在她頸間,帶著股奶香味。
“暖暖長這麼高了。”她輕聲說,指尖拂過孩子後背的小衣服——是件普通的棉布款,洗得有些發白,和沈家那些鑲著寶石的童裝天差地彆。
“可不是嘛,”董颯然靠在石屋門框上,掏出支煙點燃,猩紅的火光明滅間,她的側臉線條格外清晰,“能吃能睡,昨天還把鄰居家的仙人掌拔了,說是要給‘爸爸花’澆水。”
提到“爸爸”兩個字,她的手頓了頓,隨即又恢複自然,吐了個煙圈:“忘了也好,省得跟著我受委屈。她該有更亮堂的日子,不用記著那些血啊淚的。”
沈夢雪低頭看著懷裡的周瑾昭,小家夥正揪著她手腕上的鎮靈環,銀環的紋路硌得她手心發癢。
“我在星淵集團給暖暖留了股份,每年的分紅夠你們在北夏國最好的地段買棟莊園。
”她輕聲說,“布家那邊我已經打點好了,不會有人再來打擾。”
“跟我還來這套?”董颯然挑眉,搶過她手裡的孩子,在她屁股上輕拍了一下,“收起你的錢,老娘現在開了家美妝店,生意好得很,養得起我閨女。”
她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是家裝修精致的店鋪照片,“看到沒?姐也是有事業的人了。”
沈夢雪望著她眼裡的光,突然想起周既明說過“颯然以前是做美妝博主的,粉絲好幾百萬呢”。
原來她早就找回了自己的光芒,哪怕是在這片荒蕪的戈壁上。
“那我下次來,可得給我打折。”沈夢雪笑了笑,紫色的眼睛裡終於有了點暖意。
“打骨折!”董颯然把煙蒂踩滅在沙地裡,正紅色的嘴唇彎成好看的弧度,“對了,我給你帶了禮物——上次你說喜歡的那個牌子的口紅,我托人從國外代購的,正紅色,襯你這張臉。”
周瑾昭在媽媽懷裡咯咯地笑,小手抓著沈夢雪的風衣帶子,把它纏在自己手腕上,像係了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
沈夢雪看著這對在風沙裡笑得燦爛的母女,突然覺得心裡某個緊繃的地方鬆開了。
發病時的混沌、沈家的壓抑、布家的算計,在這一刻都變得遙遠。
她抬手摸了摸周瑾昭的頭,小家夥順勢在她掌心親了口,濕漉漉的口水沾在皮膚上,帶著點草莓味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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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走了。”沈夢雪直起身,風衣下擺掃過地上的煙蒂,“沈家那邊還等著我回去算賬。”
董颯然沒挽留,隻是突然抱了抱她,口紅在她風衣領口印下個小小的紅印:“替我給沈磊帶句話——下次再欺負我家雪豔,姐卸了他胳膊。”
沈夢雪笑著點頭,轉身時,周瑾昭突然奶聲奶氣地喊:“姐姐……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