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嗒。”行李箱的鎖扣合上時,沈夢雪對著鏡中的自己笑了笑。
紫色瞳孔裡沒有絲毫慌亂,隻有一種近乎獻祭的平靜——她太清楚沈家的規矩,也太清楚反抗的代價。
半夜的回廊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沈夢雪拎著行李箱下樓,黑色漆皮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嗒嗒”聲像敲在每個人的神經上。
還沒走到雕花大門前,兩側的陰影裡突然衝出數道黑影,墨色勁裝的暗衛們動作利落,卻在觸到她裙撐的瞬間放緩了力道。
“抓住她!”沈知屹的怒吼從樓梯口炸響。
他站在那裡,月白襯衫的領口敞開著,平日裡總是帶笑的桃花眼此刻布滿血絲,手裡緊緊攥著根雞毛撣子,竹柄被捏得發白。
沈家人全站在客廳,沈磊坐在主位,黃色瞳孔在水晶燈下泛著冷光;
沈明厭靠著壁爐,指尖的煙燃到了儘頭也沒察覺;沈燼淵的手按在劍柄上,指節泛青。
暗衛們鬆開手時,沈夢雪的裙撐已經被擠得變了形,粉紫蕾絲皺成一團。
她直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褶皺,黑色頸圈上的酒紅吊墜晃了晃,正好對著三哥顫抖的手。
“跪下。”沈知屹的聲音劈得像碎玻璃,雞毛撣子的絨毛在顫抖。
沈夢雪沒動,甚至微微揚起了下巴。
酒紅色的抹胸裙在她蒼白的皮膚上投下陰影,像道凝固的血痕。“我不跪。”
“跪下!”三哥猛地抬高聲音,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私奔?沈夢雪,你怎麼敢的!”
他上前一步,雞毛撣子幾乎要戳到她臉上,“誰教壞你的?啊?是不是布家那兩個混蛋?還是江正初那個小子?說!”
沈夢雪看著他暴怒的樣子,突然笑了。
唇紅齒白,笑起來卻帶著點破碎感:“三哥,你舍不得打我。”
這句話像根針,狠狠紮進沈知屹心裡。
他握著雞毛撣子的手晃得更厲害了,竹柄上的毛刺硌得掌心生疼。
是啊,他舍不得。
從她三歲攥著他的手指學走路,到十五歲被四哥罰跪時偷偷給他塞糖,他從來舍不得動她一根手指頭。
“你以為我不敢?”沈知屹的聲音發啞,雞毛撣子揮到半空,卻在看見她頸間那道舊疤時猛地頓住——那是去年她為了護著火豔,被布千程的劍氣劃傷的。
“我沒私奔。”沈夢雪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歎息,“我隻是想去洛璃雅住幾天。”
“住幾天需要帶一箱子衣服?”
沈磊的聲音突然響起,他站起身,黃色瞳孔掃過那個半人高的行李箱,“需要半夜偷偷跑?”
沈夢雪垂下眼,看著自己被暗衛攥紅的手腕:“我隻是……想自己做一次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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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沈知屹的火氣又湧了上來,雞毛撣子重重砸在旁邊的花架上,青瓷花盆“哐當”一聲摔碎,“你的決定就是背著我們跑?就是跟布家那兩個混在一起?沈夢雪,你忘了他們是怎麼欺負你的?忘了你身上的傷了?”
他越說越激動,伸手想去拽她的胳膊,卻在碰到她裙撐上的金屬環時猛地縮回手——他怕弄疼她,又恨她的不聽話。
“跪下!”沈知屹再次吼道,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哽咽,“你隻要跪下認錯,三哥就當沒這回事……”
沈夢雪抬起頭,紫色瞳孔裡映著他暴怒的臉,也映著客廳裡所有人緊繃的神情。
她緩緩搖頭,酒紅吊墜在頸間晃出細碎的光:“我沒錯。”
空氣瞬間凝固。沈知屹手裡的雞毛撣子“啪”地掉在地上,他看著眼前這個穿著華麗卻倔強的妹妹,突然覺得無比陌生。
十七歲以後,他們連重話都舍不得說,可她現在,穿著一身像要赴死的裙子,站在他們麵前,挑戰著沈家最不容觸碰的底線。
“把她關進禁室。”
沈磊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他轉身走向書房,黃色的披風掃過地麵,“沒有我的命令,不準給她東西吃。”
暗衛們再次上前時,沈夢雪沒有反抗。
她看著三哥通紅的眼眶,突然輕聲說:“三哥,雞毛撣子打在身上,會留下印子的。”
沈知屹猛地彆過頭,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沈夢雪被帶走時,黑色高跟鞋的“嗒嗒”聲漸漸遠去。
客廳裡隻剩下破碎的花盆和那根孤零零的雞毛撣子,竹柄上,還沾著幾根從她裙撐上勾下來的粉紫蕾絲。
——————
禁室的石壁泛著冷意,沈夢雪蜷縮在牆角,酒紅色的裙擺皺成一團,像朵被揉爛的花。
一天沒進水米,她的嘴唇乾裂起皮,高馬尾散了大半,黑色絲帶纏在發間,更顯狼狽。
聽到腳步聲時,她猛地抬頭,紫色瞳孔裡瞬間蓄滿水汽,像受驚的兔子般往後縮了縮。
沈磊推門進來,月白錦袍的下擺掃過地麵的灰塵,手裡的雞毛撣子在燈光下泛著暗沉的光。
“爸爸……”她的聲音沙啞,帶著刻意裝出的怯懦,膝蓋微微彎曲,仿佛下一秒就要跪下去。
沈磊沒說話,隻是舉起雞毛撣子。
風聲破過空氣時,沈夢雪下意識地閉眼,卻沒等來預想中的疼痛——雞毛撣子停在了她頭頂,竹柄的陰影落在她蒼白的臉上。
“知道錯了?”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沈夢雪咬著唇,眼淚先一步滾下來,砸在酒紅色的裙麵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知道了……不該偷偷跑……”
話音未落,雞毛撣子突然落下,重重抽在她的臀上。
“啪”的一聲脆響,在空曠的禁室裡格外刺耳。
沈夢雪沒忍住,疼得悶哼出聲,身體瞬間繃緊,手指深深摳進石壁的縫隙。
“錯在哪了?”沈磊的語氣依舊平淡,下手卻越來越重。
雞毛撣子帶著勁風落下,一下比一下狠,酒紅色的緞麵很快被抽得變了形,底下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紅腫。
沈夢雪起初還強撐著,咬著唇不肯哭出聲,到後來實在忍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下巴往下淌。
她疼得渾身發抖,臀部的灼痛感像火燒一樣蔓延開來,每一次抽打都讓她忍不住蹬腿,黑色漆皮高跟鞋在地上蹭出刺耳的響。
“錯在……錯在不該挑戰您的底線……”
她的聲音哽咽著,帶著哭腔,卻還是努力裝出乖巧認錯的樣子。
可沈磊像是沒聽見,雞毛撣子依舊一下下落在同一個地方,直到緞麵滲出細密的血珠,染紅了那片酒紅色。
“爸爸……彆打了……”沈夢雪疼得蜷縮起來,眼淚模糊了視線,隻能看到沈磊冷硬的下巴,“我真的知道錯了……”
沈磊終於停手,雞毛撣子的竹柄上沾著暗紅的血痕。
他看著趴在地上顫抖的女兒,臀上的血透過裙子滲出來,在冰冷的地麵上積成小小的一灘,像朵妖異的花。
沈夢雪緩過一口氣,突然撐起身子,跌跌撞撞地撲進他懷裡。
她的臉埋在他的錦袍上,眼淚和鼻涕蹭得到處都是,哭聲委屈又絕望:“爸爸……好疼……我再也不敢了……真的……”
她的臀部還在隱隱作痛,每動一下都像有火燒過,可她還是用力抱著沈磊的腰,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發間的黑色絲帶纏上他的手腕,帶著她的體溫和血腥氣。
沈磊的身體僵了僵,抬手想推開她,指尖卻在觸到她汗濕的後背時頓住。
錦袍上的血跡越來越深,他低頭看著懷裡哭得喘不過氣的女兒,黃色瞳孔裡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心疼,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後悔。
“安分點。”他最終隻是這樣說,聲音裡的冷硬褪去了大半,甚至抬手,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背。
沈夢雪哭得更凶了,像要把這一天的恐懼和疼痛都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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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這一哭,沈磊就不會再罰她了。
就像過去的無數次一樣,隻要她裝得足夠可憐,足夠委屈,總能換來他片刻的軟化。
禁室的燈光昏黃,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沈夢雪趴在沈磊懷裡,嘴角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笑。
疼是真的,眼淚也是真的。但這委屈,從來都隻是她的武器而已。
沈磊抱著她往外走時,沈夢雪的裙擺還在往下滴著血珠,蹭在他月白錦袍上,像潑了串暗紅的梅花。
禁室的石階硌得她膝蓋生疼,她卻故意把重量都壓在他身上,臉頰貼著他頸窩,呼吸帶著哭後的微顫。
“爸爸……”她輕聲呢喃,聲音軟得像棉花,“我疼……”
沈磊的腳步頓了頓,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
禁室的寒氣被他身上的暖香驅散,她能聞到他衣襟上的明前茶香,混著淡淡的血腥氣,竟有種詭異的安寧。
回到房間時,伶兒已經帶著醫生等在門口,看到沈夢雪的樣子,嚇得臉色發白。
沈磊把她放在天鵝絨床榻上,轉身對醫生說:“輕點。”
酒精棉球碰到傷口時,沈夢雪還是沒忍住抽了口氣,眼淚又湧了上來。
她抓著沈磊的衣袖,指節泛白:“爸爸,你下手好重……”
沈磊沒說話,隻是看著醫生用金瘡藥細細塗抹那些血痕。
藥膏是宮裡特供的,涼絲絲的,卻壓不住底下火燒似的疼。
沈夢雪故意哼唧出聲,眼角的餘光瞥見沈磊緊繃的下頜線,悄悄勾了勾唇角。
“主上,小姐這傷得養半個月,不能久坐。”醫生收拾藥箱時,語氣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沈磊“嗯”了一聲,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
房間裡隻剩他們父女倆,沈夢雪立刻往他懷裡縮了縮,像隻受傷的小獸:“爸爸,你彆生我氣了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錯了。”
她的頭發蹭著他的脖頸,帶著股淡淡的血腥味。
沈磊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卷發被汗水浸得有些黏,他突然說:“洛璃雅的事,我準了。”
沈夢雪猛地抬頭,紫色瞳孔裡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又被委屈覆蓋:“真的?可是我現在走不了……”
“等你傷好了再說。”
沈磊的指尖劃過她的淚痣,那是她自己畫的,此刻被淚水暈開,像顆洇了血的朱砂,“但你記住,沈家永遠是你的後盾,彆再做傻事。”
沈夢雪用力點頭,把臉埋進他懷裡,聲音悶悶的:“我知道了爸爸。”
門外傳來三哥的腳步聲,沈知屹扒著門框探頭進來,桃花眼裡還帶著紅血絲:“小……小雪沒事吧?”
沈夢雪從沈磊懷裡探出頭,眼眶紅紅的:“三哥……”
沈知屹立刻衝過來,卻在看到床榻上的血跡時猛地頓住,心疼得直抽氣:“爸,你也太狠了……”
“滾。”沈磊瞪了他一眼,語氣卻沒什麼力道。
沈知屹不敢再頂嘴,隻是蹲在床邊,拉著沈夢雪的手唉聲歎氣:“都怪三哥,沒看好你……你說你跑什麼呀,想去洛璃雅跟三哥說,三哥給你開私人飛機去……”
沈夢雪被他逗得笑了一聲,牽扯到傷口又疼得皺眉。
沈磊起身道:“讓她好好休息。”
沈知屹連忙點頭,等沈磊走了,才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布家那倆我已經揍過了,下次再敢勾搭你,我打斷他們的腿!”
沈夢雪眨了眨眼,紫色瞳孔裡閃過一絲狡黠:“三哥,不關他們的事,是我自己想出去透透氣。”
“你還護著他們?”沈知屹氣結,卻又舍不得說重話,隻能捏了捏她的臉頰,“以後想去哪跟哥說,彆再玩這種失蹤,嚇死我了。”
她乖乖應著,看著三哥笨拙地給她掖被角,突然覺得這頓打挨得值。
至少,他們現在都信了,信她還是那個會撒嬌會委屈的小姑娘,信她還沒長出能紮傷人的刺。
夜深時,伶兒端來安神湯,看到沈夢雪正對著銅鏡看傷口。
血痕已經結痂,縱橫交錯地爬在白皙的皮膚上,像幅猙獰的畫。
“小姐,疼嗎?”伶兒的聲音帶著哽咽。
沈夢雪放下銅鏡,拿起藥膏往傷處抹,動作利落得不像剛挨過打:“疼才好。”
疼才能讓他們心軟,疼才能讓他們放鬆警惕。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勾了勾唇角,眼底的脆弱褪去,隻剩下冰冷的算計。
洛璃雅的海還在等她,妹妹們的自由還在等她。
這點疼,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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